世乒赛结束后,杜塞尔多夫的媒体中心渐渐空了。李艾收拾相机包时,指尖碰到了那个风车钥匙扣,木片上还留着点阳光晒过的温度。手机震了震,是樊振东的消息:“在馆外的梧桐树下等你,带你去个地方。”
她背着包走出去,看见他站在树影里,换了件白色的连帽衫,手里拎着两个纸袋。“刚去超市买的,”他把其中一个塞给她,“你之前说科隆的热红酒太甜,这个是无糖的果汁,还有你爱吃的那种威化饼。”
纸袋上还沾着超市的冷气,李艾捏着提手,指尖有点凉。“不是说请我吃饭吗?”她故意逗他。
“吃饭得等你下次来,”他挠了挠头,耳朵有点红,“今天先带你去莱茵河边走走,我听队里说,傍晚的日落好看。”
莱茵河的风带着水汽,吹得人胳膊发僵。樊振东走在她旁边,步子放得很慢,偶尔踢到路边的小石子。“其实输了决赛那晚,我翻了你的调研报告。”他突然说,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你写陪练角色那段,我看了三遍。”
李艾愣了愣:“你怎么会有我的报告?”
“上次你发教授批注的截图,我存了图,放大了看的。”他低头踢着石子,“你写‘运动员的坚持里,藏着身边人的目光’——其实那天在场上,我总忍不住看你,不是分心,是觉得……有个人在盯着你打,就不能输得太难看。”
夕阳把河面染成金红色,远处的桥洞下驶过一艘游船,鸣笛声悠长。李艾看着他的侧脸,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我在科隆时,每次收到你的消息,都在图书馆查资料。”她轻声说,“你发的训练视频,我会放慢速度看,记你新改的发球角度;你说食堂有糖醋排骨,我就去买超市的速食版,结果齁得慌。”
樊振东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他的眼睛在夕阳下亮得惊人,像落了两颗星星。“那你下次来采访,”他的声音有点抖,却很清楚,“能不能……多待几天?等我打完所有比赛,我们去吃你说的那家糖醋排骨。”
李艾的心跳得很快,她点了点头,看见他嘴角慢慢扬起,露出熟悉的虎牙。游船的鸣笛声又响了,这次很近,震得空气都在颤。他抬手,犹豫了一下,轻轻碰了碰她的头发——刚才被风吹乱了,有一缕贴在脸颊上。
“风大,”他收回手,插进口袋里,指尖却还留着她头发的软,“回去吧,不然赶不上酒店的班车了。”
往回走时,他把她的相机包接了过去,背在自己肩上。包带有点短,在他身上显得小巧。李艾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全锦赛时那个空着的媒体席座位,想起科隆深夜的消息提示音,想起刚才他眼里的光——原来有些距离,不管是科隆到杜塞尔多夫的公里数,还是媒体席到训练场的台阶,都在慢慢缩短,缩成此刻并肩走在夕阳里的影子,你挨着我,我靠着你。
到酒店门口时,他把相机包递给她。“这个给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枚小小的乒乓球徽章,上面刻着世乒赛的logo,“我在纪念品店买的,比全锦赛的那个好看。”
李艾接过来,徽章是金属的,有点沉。“那我也给你留个东西。”她从包里翻出个小本子,是她在科隆买的,封面印着大教堂的图案,“这是我记的调研笔记,里面有德国教练说的战术分析,你可能用得上。”
他接过本子,翻了一页,突然笑了。“你这哪是调研笔记?”他指着其中一页,“这画的不是我上次被队友抹蛋糕的样子吗?”
李艾的脸一下子红了,伸手要抢,却被他躲开。“我留着了。”他把本子放进连帽衫的口袋里,按了按,“等你下次来,我给你看我的训练笔记,比你这个画得好。”
酒店的班车在不远处鸣笛,李艾拎着相机包,站在台阶下看着他。“那我走了。”她说。
“嗯。”他点头,却没动,“到了科隆给我发消息,别又熬夜。”
“知道了。”她转身走上班车,回头时,看见他还站在原地,朝她挥了挥手。车窗外的夕阳渐渐沉下去,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李艾从包里拿出那枚徽章,别在相机包上。徽章在暮色里闪着光,像颗小小的星。她翻开自己的采访本,在最后一页写下:“杜塞尔多夫的风没停,但这次,它带着下次见面的约定,吹向了科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