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艾回来那一天樊振东还是去机场接她。飞机降落在北京时，暮色正沿着航站楼的玻璃爬上来。李艾拖着行李箱走出到达口，手机里弹出樊振东的消息：“我在3号门，穿蓝黑相间的运动服。”
她顺着指示牌往3号门走，远远就看见他站在路灯下。他比在杜塞尔多夫时又高了些，运动服的领口敞开着，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手里攥着个纸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袋口，见她过来，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快步迎上来。
“行李沉吗？”他自然地接过行李箱拉杆，指节因为用力泛出淡白。李艾跟着他往停车场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混着点室外的晚风，比科隆教堂里的熏香还让人安心。
“报社楼下的糖醋小馆还开着吗？”他突然问，侧头看她时，额发被风吹得翘起来，“去年全锦赛结束，我路过看见你在那吃，当时想打招呼，又怕打扰你采访。”
李艾愣了愣。她从没想过，那些她以为的“偶然”，其实藏着他的目光。“开着呢，老板还记得我爱吃排骨炖烂点。”她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不过今天得晚点去，我得先回宿舍放行李。”
他“嗯”了声，脚步慢了些。停车场的灯光昏黄，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又随着脚步分开。快到车边时，他突然停下：“对了，给你的。”
纸袋递过来，里面是个巴掌大的木盒。李艾打开，全锦赛的纪念瓷砖躺在里面，旁边压着张便签，是他的字迹：“杜塞尔多夫的风没吹走的，都在这了。”瓷砖边缘被打磨得光滑，显然被人反复摸过。
“你总带着？”她抬头问。
“嗯，”他挠了挠头，耳尖有点红，“训练累了就看看，想起你说‘不能输得太难看’，就有劲儿了。”
车开上环路时，夜色彻底沉了。李艾看着窗外掠过的街灯，突然感觉手背有点痒——是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两人都顿了顿，他飞快地收回手，假装去调空调，却把温度调高了两度。车厢里渐渐暖起来，暖得人有点犯困。
“你在科隆时，是不是总熬夜？”他突然开口，目光落在她眼下淡淡的青黑上，“队医说熬夜伤眼睛，我给你带了眼药水，和杜塞尔多夫那个一样。”
“哪有总熬夜，”李艾小声反驳，却想起无数个深夜，她对着他发来的训练视频反复慢放，“就是……偶尔查资料忘了时间。”
他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把副驾的靠枕调了调：“困了就睡会儿，到了叫你。”
李艾确实有点累，靠着靠枕没多久就眯过去了。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轻轻把空调风向调向了车顶，还往她身上搭了件外套——是他放在后座的运动外套，带着他的味道。她睫毛颤了颤，没睁眼，嘴角却悄悄弯了起来。
宿舍楼下的路灯坏了，只剩昏黄的光从楼道里漏出来。樊振东帮她把行李箱拎到台阶上，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腕，像有电流窜过，两人都缩回了手。
“上去吧，”他往后退了半步，站在阴影里，“糖醋排骨……明天中午去吃？”
“好啊，”李艾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个小罐子，“这个给你。科隆市场买的蜂蜜糖，据说能缓解训练疲劳。”
他接过去，指尖碰到她的指甲，温温的。“那我……上去了？”她往后退了一步，脚腕却崴了下，惊呼出声的瞬间，他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过来，烫得人发麻。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扶稳她后却没立刻松开，目光落在她被风吹乱的头发上，喉结动了动：“小心点。”
楼道里的灯突然亮了，照得两人都有点不自在。他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影子在地上晃了晃。“明天我来接你。”他说，声音比平时低些。
“嗯。”李艾点点头，转身往楼道走，走到拐角处回头，看见他还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个糖罐，像攥着什么宝贝。
回到宿舍，她把纪念瓷砖放在书桌最显眼的地方，旁边摆上那枚世乒赛徽章。窗外的风刮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像杜塞尔多夫的风，又像科隆的雨。她摸了摸手腕，那里好像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暖得人心里发涨。
第二天中午，李艾刚走出报社大门，就看见樊振东站在梧桐树下。他换了件白T恤，手里拎着个保温桶，见她过来，把桶递过来：“我妈做的糖醋排骨，说比外面的好吃。”
保温桶还热着，透过桶壁能感受到温度。李艾接过来，指尖碰到他的，两人都笑了。阳光穿过梧桐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这次没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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