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达佩斯世锦赛后，樊振东的状态像陷入了一片黏滞的沼泽。公开赛接连爆冷，有时甚至在第二轮就被淘汰。训练馆的灯常常亮到后半夜，他把自己钉在球台边，多球训练从常规的2000个加到3000个，汗水在地板上洇出的痕迹干了又湿，练到最后，连教练都忍不住劝：“东子，歇会儿吧，身体扛不住。”他却只是摇摇头，反手拧拉的力道更狠，白球撞在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
队里的气氛也跟着沉。幸亏许昕像根定海神针，单双打双线作战，把该拿的冠军稳稳攥在手里。有次团体赛决胜局，许昕打完最后一分，累得直接坐在地上，抬头看见樊振东站在球员通道口，递过去一瓶水：“别钻牛角尖，你那反手，歇过来照样能杀穿对手。”樊振东接过水，瓶身被他攥得发皱，没说话，只是看着许昕湿透的队服——那上面的国旗，红得刺眼。
同一时间的中传校园里，李艾也被论文压得喘不过气。导师要求结合最新赛事数据做产业分析，她泡在图书馆翻文献，对着电脑里的比赛录像逐帧拆解，有时凌晨两点还在群里和同学讨论“运动员商业价值评估模型”。手机放在桌角，屏幕暗了又亮，樊振东的消息停留在三天前：“今天练到12点，手臂有点酸。”她当时忙着改数据模型，只匆匆回了句“注意休息”，后来就忘了再跟进。
两人的联系像被拉细的线。他偶尔会发训练视频给她，镜头晃得厉害，背景是空旷的训练馆，配文只有“新改的发球，你看行不行”。她看到时往往是深夜，论文刚写了个段落，揉着发酸的眼睛回：“角度比上次好，但手腕还是有点僵。”他回得很快，有时是“嗯，明天再调”，有时干脆只有个“收到”的表情。
有次李艾去训练馆采访许昕，远远看见樊振东在练发球。他穿着黑色训练服，后背的汗渍像幅模糊的地图，发球时身体前倾，头发垂下来挡住脸，只有握着球拍的手，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她站在馆边看了十分钟，他没抬头，她也没上前——采访本上还夹着许昕的采访提纲，而他的世界里，此刻大概只有球台和白球。
许昕采访结束后，拍了拍她的肩：“东子这阵子魔怔了，手机都调了静音。你要是有空，多跟他说说话，别总聊球。”李艾点点头，摸了摸口袋里的糖罐——还是布达佩斯时带的那种蜂蜜糖，罐底已经空了大半。
那天晚上，她在论文里写到“运动员低谷期的心理干预”，突然停下来，给樊振东发了条消息：“中传三食堂的糖醋排骨这周做活动，买一送一。等你状态好点，我请你吃。”
消息发出去，直到后半夜才收到回复，只有两个字：“好啊。”后面跟着个小小的笑脸表情，像蒙了层灰，却还是亮着。李艾看着屏幕，把论文里“需加强外部心理疏导”的批注，改成了“有些等待，本身就是支撑”。窗外的月光照在采访本上，那本快写满的本子里，藏着太多没说出口的话——比如，她其实每天都会翻他的比赛录像，在本子上记“今天反手失误比昨天少了2次”；比如，她把他送的钢笔灌满了墨水，就放在论文稿旁，好像这样，就能离他的世界近一点。
而训练馆的角落里，樊振东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糖醋排骨”，指尖在那两个字上顿了顿。他拿起旁边的球拍，对着空荡的球台挥了挥，这次，手腕好像真的比刚才松了些。地板上的汗渍还没干，映着天花板的灯，像片细碎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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