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27—银牌上的光和金牌一样

东京奥运会男单决赛那天，北京的转播机房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李艾攥着的钢笔尖在采访本上洇出个小墨点，纸上早已写满了两人的技术特点：“马龙正手短球控制精准”“樊振东反手拧拉力量占优”。屏幕里，乒乓球像颗银色的流星，在球台两端飞速穿梭，每一次擦网、每一次擦边，都让她的心跳跟着漏半拍。

第七局决胜分时，樊振东的反手拧拉擦着球台边缘飞了出去。马龙握拳庆祝的瞬间，樊振东站在原地，握着球拍的手微微颤抖。他低头看了眼球台，又抬头望向对面的马龙，慢慢走过去握手。镜头拉近时，李艾看见他眼底的红——不是输球的沮丧，更像种拼尽全力后的释然。

颁奖仪式上，他站在亚军领奖台上，抬头望着冉冉升起的国旗。阳光落在他的奖牌上，反射出的光有点晃眼。李艾想起威海赛事时，他夺冠后对着媒体席比的口型，想起他说“等东京给你补个更大的”。此刻她对着屏幕，突然觉得银牌上的光，和金牌一样亮——那是他从布达佩斯低谷里爬出来，在疫情滞留时咬牙坚持，在无数个训练馆的深夜里，用汗水浇出来的光。

混采区里，有记者问他“是否遗憾”。他擦了擦汗，声音比平时低些，却很稳：“马龙哥打得比我好，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学。但我尽力了，没留遗憾。”话音刚落，马龙从后面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东子今天打得很棒，下次再争。”

李艾看着屏幕里两人并肩的身影，手机突然震了。是樊振东发来的消息，只有六个字：“我没事，别担心。”

她回：“我都看见了，你打得特别好。那个反手大角度，马龙哥都差点没接住。”

他秒回：“你还说，第三局我看到你在镜头里皱眉了，是不是觉得我那球该再加点旋转？”

李艾笑了，指尖在屏幕上敲：“是有点，但已经够厉害了。对了，团体赛加油，我等着看你把金牌拿回来。”

“嗯，”他回，后面跟着个虎牙笑的表情，“团体赛，我们一起拿。”

那天晚上，李艾整理素材时，翻到段威海赛事的花絮。视频里樊振东练球累了，坐在球台边喝水，对着镜头说：“其实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一分都对得起自己。”她把这段视频发给了他，附了句：“你做到了。”

凌晨一点，他回了张照片。是他在奥运村房间的窗边拍的，东京的夜空里有几颗星星。配文写着：“这里的星星没有北京亮，但我知道，有人在那边替我看着星星。团体赛，我不会让你失望。”

李艾把照片设成壁纸，然后翻开采访本，在最后一页写下：“输球不是终点，是下一次出发的起点。就像樊振东的反手拧拉，就算偶尔失误，下一次挥拍时，依旧带着破釜沉舟的劲儿。”窗外的天快亮了，她知道，团体赛的战鼓已经敲响，而那个站在亚军领奖台上的少年，正攥紧球拍，等着在下一场战役里，把所有的光和热，都释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