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三食堂的路比想象中近。樊振东拎着两个背包走在外侧,李艾的手被他攥在掌心,糖罐被他换了只手抱在怀里,玻璃罐身偶尔碰到胳膊,发出轻脆的响。
“其实三食堂的糖醋排骨,师傅每天只做三十份。”李艾踢着脚下的梧桐叶,碎碎念着,“我上周特意去跟师傅说,留两份最嫩的,他问我是不是要带男朋友来,我脸都红了。”
樊振东低头看她,阳光透过叶缝落在她鼻尖,细小的绒毛看得清楚。“那师傅见过我吗?”他突然问。
“当然见过,”李艾笑,“去年全锦赛,你接受采访时他刚好来买酱油,站在后面看了半天,说这小伙子打球厉害,看着就实在。”
食堂门口的桂花开得正盛,香得人发晕。刚进门,就见窗口后围着个系白围裙的老师傅,探着脑袋往外望。看见他们,老师傅眼睛一亮,嗓门洪亮:“小李!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世界冠军?”
李艾的脸瞬间红透,拽了拽樊振东的衣角。樊振东赶紧上前,规规矩矩鞠了个躬:“师傅好,麻烦您留排骨了。”
“不麻烦不麻烦!”老师傅笑得皱纹堆起来,转身从蒸箱里端出两个白瓷碗,“特意给你俩留的肋排,肉厚,酱汁多搁了勺糖,知道你们年轻人爱吃甜。”
找座位时,远远看见角落的桌子旁坐了几个人——马龙正给许昕剥橘子,许昕手里举着个手机,不知道在拍什么。见他们过来,许昕立刻把手机藏起来,清了清嗓子:“哟,这不是刚抱够的小两口吗?”
李艾的脸更红了,挨着樊振东坐下时,手指悄悄在他手背上掐了下。樊振东没动,反而把她的手往自己腿上放了放,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递到她碗里:“先吃,凉了就不嫩了。”
排骨炖得软糯,筷子一戳就脱骨,酱汁裹得匀匀的,甜里带着点咸。樊振东吃了两口,突然停下筷子——这味道竟和隔离时马龙给的那碗有几分像。他抬眼望马龙,对方正夹着块橘子往许昕嘴里塞,察觉到他的目光,冲他眨了眨眼。后来他才知道,马龙前一天特意找李艾要了三食堂师傅的电话,问了足足十分钟的做法。
“你不是说要给我剥橘子吗?”李艾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碗边放着个黄澄澄的橘子,是她从包里拿出来的。
樊振东赶紧放下筷子,笨拙地剥着橘子皮。指甲缝里沾了橘络,他低头一点点摘,李艾就在旁边笑:“你这剥法,跟你打球时的反手拧拉一点都不像,倒像慢动作回放。”
“怕剥坏了。”他小声说,把剥好的橘子一瓣瓣摆进她碗里,“威海那次你帮我整理资料,我就想给你剥橘子了,当时怕你觉得我笨。”
李艾的筷子顿了顿,夹起一瓣橘子放进嘴里,甜汁在舌尖散开。“其实那次我整理到半夜,你在隔壁房间练球,球台撞击的声音隔着墙传过来,我就不困了。”她轻声说,“我还偷偷扒着门缝看了一眼,你对着墙练发球,汗把运动服都浸透了。”
许昕在旁边假装咳嗽,马龙笑着把他的脑袋往旁边推:“吃你的饭。”
吃完饭,队友们识趣地先走了。樊振东和李艾沿着梧桐道慢慢走,糖罐里的蜂蜜糖还剩大半。他剥开一颗,递到她嘴边,自己也含了一颗,甜意从舌尖漫到心里。
“杜塞尔多夫那次,你蹲下来帮我捡球,”他突然说,“当时阳光特别晒,你额前的碎发都湿了,我就想,这个记者怎么不怕热。”
李艾笑:“我哪是不怕热,是怕你弯腰捡球时闪到腰。你前一天刚打了五场比赛,我在新闻里看到你揉腰来着。”
风又起,梧桐叶簌簌地落,铺在地上像条金毯子。樊振东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把糖罐放进她手里,然后张开手臂抱住她。这次抱得很紧,仿佛要把这些年隔着媒体席的距离、隔着时差的牵挂,都揉进这个拥抱里。
“以后不用再在屏幕前找我了。”他的声音埋在她发间,“训练馆、赛场、食堂……你想去哪,我都带你去。”
她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手指抓着他的后背,糖罐在两人之间硌了下,却硌得人心安。
远处的教学楼传来下课铃声,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来,笑着闹着。樊振东牵着李艾的手,慢慢往前走,糖罐在手里晃啊晃,甜得像要溢出来。他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又看了看她被风吹起的发梢,突然觉得,原来最动人的奖牌,不是挂在脖子上的那块,是此刻掌心的温度,是糖罐里的甜,是有人把你的每个瞬间,都悄悄藏进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