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的午后总飘着点糖水铺的甜香。樊振东难得歇半天,带着李艾往老城区的骑楼街走——他说这里有家老字号的双皮奶,嫩得能晃出波纹。李艾手里捏着刚买的马蹄糕,透明的糕体裹着颗颗马蹄粒,她走在青石板路上,裙摆偶尔扫过樊振东的手背,痒得他心里发颤。
两人停在个卖竹编小筐的摊位前,李艾正弯腰挑着个绣着木棉花的小篮子,樊振东站在她身后,替她挡着斜晒的太阳。“这个装钥匙正好,”她举着小筐回头笑,发梢的碎发被风吹得贴在额角,“老板说这是老手艺,就剩这一个了。”
“喜欢就买。”樊振东刚要掏钱,就听见身后传来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点岭南口音的软糯:“东仔?你怎么在这儿?”
李艾的手猛地一顿,小筐“啪”地掉在摊位上。樊振东浑身一僵,像被按了暂停键,慢慢转过身时,看见妈妈拎着个菜篮站在几步外,蓝布衫的口袋里还露出半截葱绿,显然是刚从菜市场出来。
“妈?”他的声音有点飘,下意识地往李艾身边靠了半步,手在身侧攥了攥,又松开,“您……您来买菜啊?”
樊妈妈的目光先落在樊振东涨红的脸上,又滑到他身侧的李艾身上——姑娘正慌忙弯腰捡小筐,手指攥着筐沿,指节都泛白了,脸颊红得像刚蒸好的马拉糕。“这是……”樊妈妈往前走了两步,眼神里带着点疑惑,又有点了然。
“阿姨好!”李艾猛地站直,手里的马蹄糕袋子被攥得变了形,她结结巴巴地补充,“我……我叫李艾,是……是樊振东的朋友。”说完又觉得不对,朋友两个字在舌尖打了个转,改成“是……是认识的人”,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樊振东的耳根烧得厉害,他挠了挠头,指尖都在抖:“妈,李艾她……我们今天正好过来逛逛。”他想说“她是我女朋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怕太唐突,更怕李艾尴尬。
樊妈妈看着两人手足无措的样子,眼里的疑惑慢慢化成了笑意。她把菜篮往臂弯里拢了拢,走到李艾身边,目光落在她手里皱巴巴的马蹄糕上:“这马蹄糕得趁凉吃,捂久了就不脆了。”她伸手轻轻理了理李艾额前的碎发,指尖的温度很暖,“姑娘家头发软,风一吹就乱了。”
李艾的脸更红了,手指蜷缩着捏紧了竹筐带子,连呼吸都放轻了。“阿姨……您也来买东西啊?”她努力想找句话,却发现舌头像打了死结。
“是啊,家里酱油快没了,过来打一瓶。”樊妈妈笑着指了指街尾的杂货店,又转头对樊振东说,“你这孩子,带朋友出来玩,怎么不给人家买瓶水?看姑娘渴的。”
樊振东“哦”了一声,转身就要去买水,被李艾拉住了衣角。“不用不用,”她小声说,“我不渴。”手指攥着他的衣角,没敢松开——刚才那一下,她差点把“阿姨”叫成“伯母”。
樊妈妈看着两人交握的衣角,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她从菜篮里摸出个用网袋装着的黄皮果,递到李艾手里:“这是刚摘的,甜得很,解腻。你们逛,我先去打酱油,晚些让东仔带你来家里吃饭——我炖了汤。”
“啊?不用麻烦阿姨……”李艾慌忙摆手,黄皮果的清香飘进鼻尖,她却觉得手心更烫了。
“不麻烦。”樊妈妈拍了拍她的手背,又看了眼樊振东,眼神里带着点“你这小子”的嗔怪,转身往杂货店走时,还回头叮嘱了句,“双皮奶要趁热吃,凉了就腥了。”
直到樊妈妈的身影拐进杂货店,李艾才松了口气,手心里全是汗。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黄皮果,网袋上还沾着片新鲜的叶子。“你妈……好像认出我了?”她小声问,声音还有点发颤。
樊振东挠了挠头,耳尖还是红的:“可能……可能我之前跟她提过,说有个朋友总给我寄蜂蜜糖。”他捡起掉在地上的小竹筐,轻轻放在李艾手里,“刚才没吓着你吧?我妈她……她人挺好的。”
“没吓着,就是……”李艾剥开颗黄皮果,酸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刚才差点把马蹄糕捏碎了。”她抬头看樊振东,见他也在笑,眼角的纹路里都带着点慌,突然觉得刚才的紧张,倒像颗裹着糖衣的酸梅,酸里透着甜。
两人往糖水铺走,李艾手里的黄皮果晃啊晃。樊振东的手悄悄碰到她的手背,见她没躲开,便轻轻握住了。“其实我妈刚才说让你来家里吃饭,是认真的。”他小声说,“等全运会结束,我带你去。”
李艾点点头,指尖在他手心里蹭了蹭。阳光透过骑楼的雕花窗棂,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刚才那阵突如其来的慌乱,像被风卷走的糖纸,剩下的,是手心相握的温度,和黄皮果留在舌尖的,又酸又甜的余味——原来最动人的相遇,不是刻意安排的拜访,是你在挑竹筐时,恰好撞见他妈妈提着菜篮经过,是两人都红着脸,却忍不住偷偷相握的手,是老巷子里的风,都带着点初次见面的,羞赧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