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京的日子像被按了快进键。训练馆的挂钟秒针总是赶着往前蹦,樊振东的球衣湿了又干,肩胛骨上贴的肌效胶带换了一卷又一卷。有时深夜加练结束,他靠在挡板边喝水,会忽然想起广州那个沾着蜜糖的午后——李艾鬓角碎发的触感,和她低头时后颈那颗小痣,都成了疲累时悄悄浮上心头的糖粒。
出发去陕西前最后那个周末,他送她去机场。首都机场T3航站楼永远人声鼎沸,李艾拖着登机箱,箱子上挂着那个木棉花小竹筐,随着脚步一颠一颠。
“送到这儿就行啦,”她在安检口前转身,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外套带子,“你明天也要出发了,早点回去理行李。”
樊振东没说话,只把她卫衣帽子上一根落发拈下来。玻璃窗外有飞机正在滑行,巨大的轰鸣声里,他忽然拉住她手腕往旁边带了几步,躲到巨型立柱的阴影里。
“充电宝带了吗?”他手指还圈着她腕子,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腕内侧跳动的脉搏,“上次你说相机总是没电。”
“带了两个。”李艾低头翻包,碎发滑下来遮住侧脸。她今天没扎头发,发梢带着刚洗完的茉莉香,晃得樊振东有点晕。
他看着她翻出充电宝、证件夹、甚至还有一小瓶解暑的藿香正气水,忽然觉得心里某处软得不像话。这就是要去看他比赛的人,连北京九月的秋老虎都惦记着。
“李艾。”他忽然喊她全名。
她抬头瞬间,他已经俯身吻下来。不同于糖水铺那个带着甜奶香的吻,这个吻沾着机场空调的凉意,还有他刚刚偷喝的冰美式的苦涩。她手里的登机牌飘落到地上,被他捡起来攥在掌心,纸张边缘硌着两人相贴的指尖。
广播在催某趟航班登机,有人拖着行李箱咕噜噜地从旁边经过。樊振东把她往阴影里又带了带,唇瓣分开时气息还是乱的:“到了给我发消息。”
“嗯。”李艾耳根通红地去捡地上的包,被他先一步拎起来。那个木棉花小竹筐在他掌心显得格外小,他用手指拨了拨筐沿,忽然从兜里摸出个东西塞进去。
是个乒乓球,上面用黑色记号笔画了颗歪歪扭扭的星星。
“入场券夹在手机壳后面,”他声音低低的,“决赛那场的座位...我给你留了正对休息区的位置。”
李艾捏起那颗乒乓球,星星的墨迹还没干透,染了她指尖一点黑。她忽然想起什么,从钱包里抽出张照片塞进他外套口袋——是他们在骑楼街的合影,照片上他正低头给她系鞋带,后脑勺发茬被阳光晒得毛茸茸的。
“带着这个去比赛,”她踮脚凑近他耳边,“等赢了球,我要看见你对着这个方向挥拳头。”
广播再次响起时,她终于拖着箱子往安检口走。樊振东站在原地看她掏证件,看她把登机牌递给工作人员,看她发梢消失在转弯处。
手机震了一下,是她发来的消息: 「乒乓球硌得我的口红管都磕掉漆了」 紧接着又一条: 「但星星画得很漂亮」
他笑着抬头,正好看见她乘坐的那架飞机掠过玻璃穹顶。候机厅广播正在播报前往广州的航班信息,而他捏着口袋里那张照片,忽然觉得十四天后的全运赛场,忽然有了具象的盼头。
回训练基地的大巴上,他摸出照片看了又看。照片背面有她新添的一行小字: 「陕西见,我的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