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会办公室里,灯火通明。杜清月正凝神审阅着各工厂报送的工人薪资报表,指尖划过一行行数字,眉心微蹙。窗外,不知何时已淅淅沥沥下起了冷雨,敲打着玻璃,带来一丝不安的寒意。
突然,门被急促地敲响,未等她应声,杜尹程已推门而入,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小姐,出事了!”
来的路上,杜尹程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事件经过。几年前的旧案被重新翻出——树人中学副校长丁容先因一意孤行,导致学生坠塔身亡,却凭借关系逃脱责罚,反令无辜的带队女教师莫兰被辞退乃至轻生。几年后,丁容先竟在同一地点坠亡。乔楚生与路垚深入调查,发现丁容先当年篡改证词、嫁祸于人,而其秘书谢臻(胡竹轩外甥)因目睹其多年来勾结权贵、侵占寒门学子入学名额、甚至动用黑帮打压优秀学生的恶行,愤而利用补色原理设计,将其诛杀于古塔。
谢臻为学子请命之心虽可敬,却终究踏过了法律的红线。杜清月太了解乔楚生了,以他的性子,为保全破案的路垚,也为不让白老爷子为难,他定会选择独自去面对胡竹轩,担下这份兴师问罪。
上海滩几大帮派表面和气,共御外侮,内里却暗流涌动,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乔楚生不愿因一桩案子打破这平衡,却也必须给这个案子一个交代。他有意让路垚抽身,故而,当杜清月接到消息疾驰赶到胡竹轩堂口时,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般让她心头骤紧、眼眶瞬间泛红的景象——
凄冷的雨幕中,乔楚生竟随意地解开了衬衫扣子,裸露出的白皙胸膛在雨水和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他单膝跪在湿冷的地上,一把锋利的短刀被扔在一旁,冷冷地泛着寒光。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沉声对堂上端坐的胡竹轩道:“作为晚辈,管教不周,惊扰了轩叔。楚生在此,给您赔个不是。”
杜清月的心像是被那刀尖剐了一下,她猛地推开车门,接过手下递来的伞,毫不犹豫地踏入雨中,堂而皇之地走到乔楚生身边,将伞几乎全部倾向他,遮去了冰冷的雨水。她抬眼看向堂上的胡竹轩,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冽:“轩叔。”
乔楚生抿了抿唇,未发一语,他知道,夫人此刻定然是动怒了。
胡竹轩面色阴沉,看着台下这幕,冷哼一声:“杜小姐也来了。好,既然都来了,我也不为难你们小辈。破案的是路垚,把他交出来,此事我便不再追究。”
乔楚生立刻抬头,语气斩钉截铁:“路垚不过是个帮忙查案的,我才是巡捕房的探长!所有的命令,都是我下的!”
杜清月上前半步,与乔楚生并肩而立,目光直视胡竹轩:“巡捕房,我杜清月才是最大的股东。他们,包括乔探长,都是在为我办事。轩叔若真要怪罪,就连我一起算上吧。”
她来时已让人通知了白幼宁和路垚。话音未落,另一辆汽车疾驰而至,路垚和白幼宁冲下车,跑入雨中。
路垚一把拦在乔楚生身前,虽然脸色发白,惯常的怯懦犹在,眼神却异常坚定,声音因紧张而微颤,却无半分退缩:“案子是我破的!人也是我坚持要抓的!有什么冲我来!大不了……大不了赔上我这条命!”
白幼宁也立刻站到最前面,扬着脸,毫不畏惧:“新闻报道是我写的!是我发出去的!真相大白于天下,有什么后果,也该我来承担!轩叔要算账,把我白幼宁也加上!”
杜清月看着护在前面的两人,语气沉静却力量千钧:“幼宁是我从小看大的妹妹,路垚是我认下的弟弟。今日无论如何,谁也别想动他们分毫。”
胡竹轩眼神闪烁,杜清月的身份特殊,他确实不能直接对她出手。他目光越过眼前这四个针锋相对的年轻人,看向他们后方不知何时悄然出现的一列车队。白启礼虽未下车,也未发一言,但亲自带人赶来,静立于雨幕之中,其态度已不言自明。
胡竹轩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却仍带着最后试探,直接对着白启礼车队的方向扬声道:“阿宝,你今日是铁了心,要为了这几个小辈,舍弃我们多年的兄弟情分?”
局面一时僵持。若真为一個谢臻,导致上海滩格局震动,绝非胡竹轩所愿。
路垚却急了,冲着胡竹轩喊道:“你这人怎么听不懂!我都说了,不关白家和乔探长的事!我敢作敢当,可以给谢臻赎罪!但你也不能胡乱攀咬别人吧!”
“路垚。”杜清月出声制止他,转而看向胡竹轩,语气放缓,却字字清晰,“轩叔,于私,您已经承了楚生这一跪;于公,楚生身为巡捕房探长,缉拿凶手,匡扶正义,本就问心无愧。”
乔楚生此时缓缓站起身,雨水浸湿的衬衫贴在身上,显得有些狼狈,但他的背脊挺得笔直,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轩叔,谢臻虽事出有因,发心或可悯恕,但人命关天,法理难容。即便我乔楚生想网开一面,工部局和司法程序也不会答应。此事,到此为止吧。”
他的话,既点明了事实,也给了双方一个台阶。谢臻重要,但比起同时得罪白、杜两家,承受可能带来的巨大风险,胡竹轩心中那杆秤,自然知道孰轻孰重。
最终,胡竹轩的人马浩浩荡荡地来,又偃旗息鼓地离去。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车里的气氛比来时更加凝滞。
白启礼终于从车上下来,看着浑身湿透的乔楚生,哼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我看你小子现在是翅膀硬了,这种掉脑袋的事也敢自己瞒着家里扛?”
乔楚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刚才面对胡竹轩时的强硬气势瞬间消散,带着些无奈:“老爷子,我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他的目光小心地瞟向一旁从上车后就一言不发、面色冰冷的杜清月,顿时泄了气,凑近些,好声好气地低声哄道,“消消气,先消消气……左右也不过就是磕个头、可能划一刀的事儿,我不是没事吗?毕竟是我抓了人家的亲外甥……”
“亲儿子也不行!”白幼宁立刻呛声,眼圈还有点红。
白启礼瞪了乔楚生一眼:“谢臻是他外甥,难道你乔楚生就不是我白启礼的儿子?抓个杀人凶手,天经地义,他还敢逼你下跪动刀?反了他了!”
“就是啊哥!”白幼宁挽住杜清月的胳膊,附和道,“这事我们仨都有份,凭什么让你一个人去承担?”
路垚也在一旁小声嘟囔:“就是……太不厚道了……”
乔楚生简直要被这俩“火上浇油”的活宝气笑:“我还不厚道?你们那公寓的装修费,可都是我出的!”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几乎带着点恳求,“拜托二位,少说两句吧……我真怕今晚连家门都进不了……”
车内光线昏暗,杜清月始终侧头望着窗外连绵的雨丝,紧绷的侧脸线条和紧抿的唇瓣,明确地告诉所有人——她非常、非常不开心。冰冷的怒意比窗外的雨更让人感到寒意刺骨。
乔楚生送杜清月离开上海的那天,空气中弥漫着离别的淡淡愁绪。白幼宁想着路垚心情定然低落,便心血来潮,决定亲自下厨做一桌好菜来安慰他。她自觉厨艺已臻化境,信心满满。不料,操作不当,灶台的火星猛地窜出,瞬间引燃了旁边晾挂的布巾,一场小规模的火灾就此爆发。
虽经及时扑救,未酿成大祸,工作文件也幸免于难,但客厅那昂贵的波斯地毯、真皮沙发和丝绒窗帘却被熏烧得面目全非,连同厨房里一套精美的欧式瓷器摆件,统统报废。粗略估算,损失高达数千大洋。
乔楚生得知后,为了让路垚能专心查案,不必为这些琐事和赔偿烦心,便大手一挥,将重新装修的活计全数揽下。路垚和白幼宁也因此暂时搬回了白府居住。这几日的朝夕相处,反倒意外地缓和了白幼宁与父亲白启礼之间那点小别扭,家中气氛难得的融洽。
几日过后,公寓焕然一新。两人便从白府搬了回来。
白幼宁率先推开公寓的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脱口而出:“我靠!”
只见原先被烟火熏得发黑的墙壁,此刻粉刷得雪白锃亮,甚至还勾勒着精致的欧式浮雕纹路。屋内的家具统统换成了来自海外的高档货,设计别致,质感非凡,在灯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
“这……这还是我那个小破公寓吗?天哪!”幼宁难以置信地惊呼,眼睛瞪得溜圆。
她这没出息的样子成功收获了身后路垚的一个大白眼。路垚慢悠悠地踱步进来,刚想吐槽她大惊小怪,可当前景象闯入视线时,他的嘴也不自觉地张成了“O”型,愣在了原地。
白幼宁兴奋地冲进自己的卧室,她的房间离厨房更近,受损也更严重。如今,整个房间被粉刷成温馨的奶白色,崭新的梳妆台和衣柜不仅款式时髦,而且里面竟然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新衣物、首饰和化妆品。她拿起一个精致的香水瓶,又是一声惊叹:“乖乖,这个牌子老贵了!哥他这是下血本了啊!”
路垚的注意力却还停留在刚才码头送别的一幕,他有些忧心地捅了捅白幼宁:“哎,你说……他俩就这么回去了,不会吵架吧?”他指的是乔楚生和杜清月。
白幼宁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甚至有点幸灾乐祸:“放心,吵不起来。最多我哥挨一顿训,谁让他什么事都敢自己瞒着、自己扛的?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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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情的发展似乎超出了白幼宁的预料。杜清月并没有随乔楚生回乔府,而是直接让车子开到了他们公寓楼下。她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径直上了三楼,“砰”地一声将乔楚生关在了门外,反手就落了锁。
这巨大的动静清晰传到了一楼,正八卦着的路垚和白幼宁面面相觑。
白幼宁吐了吐舌头,压低声音:“看吧,我就说……活该。”
乔楚生站在紧闭的门外,敲了几下,里面毫无反应。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这次她是真的气狠了。僵持了一会儿,门外似乎没了动静。
屋内的杜清月侧耳倾听,发现外面安静得出奇,悄无声息。她心下更恼,火气“噌”地又往上冒——瞒着她独自去冒险就算了,现在连句像样的解释都没有,就这么没耐心走了?
她气冲冲地猛地拉开门,门外走廊果然空无一人!杜清月咬着唇,重重地再次甩上门,心灰意冷地想:好,很好,不管了!爱怎样怎样!
正当她转身欲回卧室时,一阵轻微的、持续的“叩叩”声,却从卧室窗户的方向传来。
杜清月心下疑惑,快步走进卧室,拉开窗帘——只见乔楚生竟不知何时从楼下顺着狭窄的窗沿和外墙装饰,徒手爬了上来,正悬在三楼窗外,轻轻敲着玻璃窗!
杜清月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慌忙打开窗户。
乔楚生利落地跳进屋内,拍了拍手上的灰,气息还略微有些急促。
“你有病啊!”杜清月又急又气,拳头捶在他胸口,“这是三楼!摔下去怎么办?!”
乔楚生抓住她的手腕,脸上带着点无奈又讨好的笑:“你不给我开门,我只好另想办法了。三楼而已,又不算高,我以前……”
“摔死了你就知道高不高了!”杜清月打断他,声音里带上了后怕的哽咽。
乔楚生收敛了笑意,目光沉静下来,认真地看着她:“别生气了,清月。我真的不是有意瞒你,我只是怕牵连到你,怕胡竹轩那条老疯狗急了会……”
“乔楚生,”杜清月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直视着他,问出了一个她最在意的问题,“我们是夫妻吗?”
乔楚生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是!当然是!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那你做这些决定之前,有没有想过我?!”杜清月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万一当时胡竹轩真的撕破脸,不管不顾动了手……你想过我会怎么样吗?你想过你万一出了事,我该怎么办吗?!”
乔楚生看着她滚落的泪水,心中一痛,所有解释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他伸出手,拇指温柔又带着薄茧,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珠,然后用力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的,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对不起……”他在她耳边低沉地道歉,声音里充满了愧疚和保证,“是我考虑不周,是我错了。以后绝不会再这样了,任何事,我们都一起面对。”
杜清月埋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坚实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紧绷的身体终于慢慢软化下来。窗外是上海的万家灯火,窗内是险些失去的失而复得。一场风波,似乎终于在这冒险爬窗的拥抱里,渐渐平息。
二楼客厅,路垚将白幼宁悄悄推出门后,引着那位不速之客在崭新的沙发上坐下,同时递上一杯刚沏好的热茶,试图用礼貌掩饰内心的警惕与疏离。
“这房子也不小啊,”蒋志卿接过茶杯,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装修精致的客厅,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熟稔和打量,“你小子现在混得不错。”
路垚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勉强,话里带着明显的自嘲和距离感:“这房子还不小?也就勉强赶上你们家佣人房那么大吧。”
“夸张了啊。”蒋志卿轻笑一声,摆摆手。
“我可一点儿没夸张,”路垚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身体微微后靠,姿态并不放松,“还是志卿兄你混得最好,前程似锦。”他顿了顿,切入正题,“你什么时候到的上海?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刚下船,公务繁杂,这不是还没来得及知会你。”蒋志卿呷了口茶,语气平常得像真是偶遇。
路垚心中警铃微作,试探着问:“这次来是为公事?出差?”
蒋志卿放下茶杯,目光直视路垚,不再迂回:“我是来带你走的。”
路垚眉心一跳:“带我走?走去哪?”
“广州。这是你姐的意思。”蒋志卿的语气不容置疑。
路垚干笑一声,掩饰着内心的反感:“我姐日理万机,还有心思管我这点小事啊?”
“家里人都很担心你。”蒋志卿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面孔,“这儿的生活哪有广州好?你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没个贴心人伺候怎么行?回去吧,家里一切都给你安排好了。”
路垚摇摇头,语气坚持:“我啊,在外面野惯了,受不了那些规矩。再说,我觉得上海挺好。”他见对方还要劝说,立刻起身打断,“志卿兄你匆匆赶来还没吃饭吧?天色也不早了,我请你吃晚餐,尝尝本帮菜。”他打定主意先用饭局拖延,希望能让对方知难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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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楼下,一辆黑色汽车无声地停在阴影里。乔楚生看着路垚和蒋志卿一同走出来,上了黄包车,这才兀自发动引擎,保持着距离,缓缓跟上。
“看来他已经和诺曼碰过面了,”乔楚生握着方向盘,眼神锐利,“路淼去找卢佑嘉调兵施压,蒋志卿就来软攻劝返,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刚柔并济,还真是天衣无缝。”
副驾上的杜清月冷哼一声:“打得一手好算盘。走吧,跟上去看看,别让三土吃了亏。”
蒋志卿虽认得乔楚生和杜清月,却并未留意到后方那辆不起眼的汽车。路垚一下黄包车,眼尖地发现了自家楼下那辆熟悉的车子,心下顿时安定不少,趁蒋志卿不注意,飞快地朝着后方挤眉弄眼,示意他们跟上。
乔楚生觉得有些好笑,平生第一次把车开得像蜗牛爬,慢悠悠地跟着前方的黄包车,直到他们在著名的红房子西餐厅门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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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内,灯光柔和,氛围优雅。然而桌上的谈话却与这氛围格格不入。
“这是去广州的船票,后天的。”蒋志卿将一张船票推过桌面。
路垚看着那张票,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志卿兄,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我在上海待得好好的,事业朋友都在这里,为什么要离开?”
蒋志卿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严肃:“垚弟,中国已经陷入危难时刻,局势瞬息万变!你再留在这里,跟白启礼、杜清月那帮人混在一起,是在玩火!你会没命的!”
“那帮人?”路垚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冷哼一声,手中的银筷“啪”地一声砸在碟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引得邻座客人都侧目看来,“呵,这才是你们迫不及待想让我回去的主要原因吧?不是担心我,是觉得我丢了路家的脸,玷污了你们清流门庭!”
“你姐也是为了你好……”蒋志卿试图辩解。
“少来了!”路垚打断他,积压的不满倾泻而出,“为了我好?我在英国那五年,不闻不问,他们有管过我死活吗?是你们所谓的‘那帮人’,是清月姐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不然我早就饿死在泰晤士河边了!现在想起来为我好了?”他越说越激动,一把将那张船票拍开到一旁,横眉冷对,目光灼灼,逼得蒋志卿一时语塞。
路家只看重门第清誉,罔顾人情义理,而蒋志卿又一味偏袒路淼,这顿饭注定不欢而散。临走前,蒋志卿面色不豫地表示还会在上海逗留几天,希望路垚“认真考虑”后再给他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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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蒋志卿离开,路垚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对着空气叹了口气。
“为这种人影响了好心情,不值当。”
乔楚生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原来他一直就坐在隔了几张桌子的隐蔽拐角处,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见蒋志卿走了,他才让服务生将他们那桌未动的菜肴挪到了路垚这边。杜清月也缓步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你们……都听到了?”路垚有些尴尬。
“听得一字不落。”杜清月拿起餐巾,语气平静却带着锋芒,“你今天拒绝了他,明天等待你的,可能就不是劝告,而是海宁蒋家的兵了。你姐这是软的不行,要来硬的了。”
路垚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她这是想把我往死里逼啊!”
乔楚生切着牛排,抬眼看他,问得直接:“那你的打算呢?”
“你这问的不是废话吗?”路垚瞪了他一眼,语气斩钉截铁,“我当然留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杜清月闻言,嘴角微扬,放下刀叉,看着路垚,语气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放心吧。只要我没点头,谁也带不走你。”
路垚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自信,心里安定了大半,但仍有一丝不确定:“清月姐,你……真有这个把握吗?”
杜清月轻轻一笑,眼神锐利而沉着:“我也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蒋志卿急着表明来意,咄咄逼人,气得路垚根本没吃几口东西。此刻有了杜清月这颗定心丸,他才总算平静下来,胃口也回来了,恢复了他那财迷本色,毫不客气地指着菜单上最贵的几道菜:“服务员!再加这个、这个和这个!反正有人报销!”他得敲乔楚生一顿大餐,才能弥补刚才受的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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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后,将路垚送回公寓,乔楚生才驾车载着杜清月返回乔府。
车内,杜清月显得有些疲惫,一路歪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等她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卧室柔软的大床上,室内只开着一盏温暖的壁灯。乔楚生背对着床,正将一件质地精良的米色长裙仔细地挂进衣橱,旁边还悬挂着一件同色系的貂绒大氅。
感受到床上的动静,乔楚生转过身,走到床边坐下,指尖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低声问:“要不要再睡一会儿?”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温柔的磁性。
杜清月刚醒,还有些迷糊,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下意识地回答:“你这样……还想让我继续睡?”
乔楚生低笑一声,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辗转温柔的吻,直到她气息微乱才松开,眼底含着戏谑的光:“你要是不想睡,我们倒是可以做些别的……更有助于睡眠的事。”
杜清月脸颊微热,嗔怪地推开他,拉起被子裹住自己:“不要……我困,没力气。”
乔楚生也不再闹她,屈指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语气宠溺:“想什么呢?给你在浴室放了热水,泡个澡解解乏,能睡得更舒服些。”说着,他伸手将她从温暖的被窝里捞起来,拿过那件准备好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去吧,水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