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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毛瑟枪(2)

综影视:一万次心动

路垚虽人回到了家,脑子却一刻未停,反复推演着何主编遇害案与十年前旧案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试图找出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凶手。直至白幼宁阴沉着脸,带着一身低气压回到家,他才暂时放下手中的卷宗和写满线索的纸张。

见她闷闷不乐,路垚以为是那个童丽又在报社说了什么阴阳怪气的话惹恼了她,便起身拍拍她的肩膀,递上一盅一直温着的冰糖燕窝,试图安抚:“好啦,大小姐,不用跟那个童丽一般见识。反正她都要滚蛋了,爱说什么随她去呗,气坏了自己多不值当。”

白幼宁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嗤之以鼻,并未接过燕窝,反而将手中一份被朱笔圈画得密密麻麻的信纸,重重拍在了桌上,纸张边缘都起了褶皱。

“我就不懂了!”她气得声音发颤,“一封退稿信,写得比我的原文还长!逐字逐句地批,连一个标点符号的用法都能给我挑出毛病!他是有多看不惯我,多嫌弃我啊!”她越说越委屈,眼圈又开始泛红。

路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你是因为这个在生气啊?”他还以为是多大的人际冲突。

“废话!”白幼宁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这案子姐姐我不伺候了!爱谁查谁查去!”

路垚失笑,提醒她:“那可是你‘精神上的父亲’,你最敬重的恩师啊。”

“以前是!”幼宁正在气头上,口不择言,“现在一刀两断!没见过这么打击人的!”

路垚看着她这副孩子脾气,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拿过那封沉甸甸的“退稿信”,仔细翻阅起来。信纸上,密密麻麻全是殷红的批注,字迹苍劲有力,每一个错处、每一处可改进的地方都标注得清清楚楚,甚至还在旁边写下了修改建议和更优的表达方式。

看着看着,路垚的神情从调侃变得认真,他抬起头,看向还在生闷气的白幼宁,语气温和却肯定:“幼宁,你们主编给你写了这么长、这么详细的修改意见,又怎么可能是看不惯你、嫌弃你?”

白幼宁不服气:“那他为什么偏偏给我改这么多?连个逗号的错误都给我标出来了!我真的…真的就有这么差劲吗?”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自我怀疑。

“你不是差劲,”路垚放下信纸,认真地看着她,“你只是接触新闻这行时间还不长,经验尚浅。何主编这不是在刁难你,他这是在手把手、毫无保留地教你啊!”

他顿了顿,继续道:“真正看不惯你的人,才不会费这么多心血给你写这么多字,随便一句‘不予采用’就能打发你了。只有当老师的还愿意在学生身上花时间,逐字批改、提出意见,才说明他对你抱有极高的期望,认为你值得培养,也对你足够有信心,相信你能做得更好。”

白幼宁怔怔地听着,怒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路垚肯定地点头,甚至难得地夸了她几句,“虽然你的文笔或许还不够老练细腻,但你有着新闻人最宝贵的认真和韧劲,再困难的案子,你都能坚持查下去。而且,你选择的题材往往敏锐而大胆,敢于触碰别人不敢碰的话题,这是一种很难得的天赋。”

路垚这番诚恳的认可,瞬间勾起了白幼宁脑海中无数个深夜的画面——何主编叼着烟斗,就着昏黄的灯光,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数落她稿子里的毛病,一边却又洋洋洒洒写下大段的批注和建议。无论她选择的题材多么敏感、可能得罪多少人,只要证据确凿、符合新闻正义,主编总会顶住压力,坚定地支持她发表……

想到那个总是板着脸却心肠极热的老头再也回不来了,两行清泪无声地从她脸颊滑落。这一次,不是愤怒,而是无尽的思念与懊悔。

“这怎么又哭上了?”刚办完事回来的乔楚生和杜清月一进门,又听见抽泣声。乔楚生晃晃脑袋,递过一方干净的真丝手帕,带着死亡目光瞪向一旁捂着耳朵、一脸“又来了”的路垚,“你不是说会好好照顾她吗?这怎么越照顾哭得越凶?”

路垚简直百口莫辩,举起双手:“天地良心!我都快给她当老妈子了,炖燕窝、当知心大哥!是这祖宗自己情绪起伏跟过山车一样,一刻也停不下来啊!”

白幼宁竭力想忍住眼泪,带着浓重的鼻音解释:“我…我也不想哭,可是…可是老师他…”她湿润的瞳孔里盛满了悲伤和歉意,那模样,任谁看了也不忍心再责备。

杜清月走过去,轻轻揽住她的肩,将话题引回正事:“好了,先别难过了。案子有些久远,六子那边还没查到更具体的消息,现在关于十年前旧案的线索,恐怕更多要靠你回忆了。”

白幼宁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努力平复情绪:“真的跟十年前那个歌女叶瑛的灭门案有关吗?”

杜清月用温润的指节替她拂去残留的泪痕,又从手包里拿出一瓶精致的金色乳霜,细致地帮她涂抹在有些干燥的眼周,动作轻柔。白幼宁顺势在沙发上坐下,深吸一口气,开始娓娓道来:

“这个案子在当年也算轰动一时。但我们那时候还小,接触不多。我也是在加入报社后,听主编偶尔提起,才了解了一些内情。”她陷入了回忆,“十年前,红极一时的歌女叶瑛被指控在丈夫的茶水中下了安眠药,然后关闭门窗,点燃炭盆,利用不完全燃烧产生的一氧化碳将其毒杀,甚至还连累得他们年幼的女儿也昏迷不醒,险些丧命。”

“当时有多位证人出庭作证,说叶瑛与丈夫关系长期不睦,几乎日日争吵。偏偏那时娱乐小报又爆出她和一位旧情人藕断丝连、暗中往来的消息。于是,所有人都大胆猜测,叶瑛是为了和情人双宿双飞,才不惜狠心害死丈夫,甚至连亲生女儿都不想放过。”

“这事当时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无数人等着看法庭的审判结果。没想到,因为一些关键证据存在疑点,叶瑛最终只被判了暂押巡捕房,等候进一步调查。”白幼宁顿了顿,语气有些复杂,“当年的何主编,也同我刚入行时一样,是个初出茅庐、胆大包天的新人记者。他一心想要挖掘真相,还原事实,接连在报纸上刊登了好几期专题报告,其中…其中不可避免地曝光和渲染了叶瑛很多不为人知的私生活细节,引发了巨大的舆论浪潮…叶瑛最终不堪其扰,心理防线崩溃,在法庭上承认了所有罪行…最终被处以极刑。”

杜清月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一针见血:“丈夫死了,那女儿呢?后来怎么样了?”

白幼宁短促地叹了口气,摇摇头:“听说当时昏迷醒过来后,就被一家远房亲戚接到国外去抚养了,断绝了和国内的一切联系。算起来…长到现在,也该有二十多岁了。”

路垚眼神一凛,接口道:“刚好…是可以回来复仇的年纪了。”

白幼宁似乎想起什么,拿起刚才随手放在桌子上的那个牛皮纸档案袋:“对了,这是哥你们刚才让我看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档案袋,抽出里面的文件。然而,只看了一眼,她就像被定住了一样,霎时瞪大眼睛,愣在原地,嘴巴微张,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路垚以为是她查到的信息有什么惊人的出入,好奇地凑过去,捏住纸页一角,念出了声:“《新月日报》股权转让协议…受让人,杜、清、月?”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杜清月,“姐?这…这是?”

杜清月看着两人震惊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语气淡然:“这么惊讶做什么?不是很明显吗?”

路垚瞬间反应过来,刚才他们说的“去办点事”,原来就是去办这个!他脸上的震惊迅速转化为一种极其灿烂、甚至带着点谄媚的笑容,整个人几乎要软绵绵地贴到杜清月身上:“姐!亲姐!原来你这么有钱有势!也不在乎多养我一个是吧?我要求不高,一天三顿管饱就行!”他使劲眨巴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试图放电。

乔楚生在一旁看得好笑,一把将路垚从杜清月身边拎开,自己插到中间,故意板起脸,带着一股顽痞的劲儿,并指对着路垚勾了勾:“吃软饭是吧?来,找我啊,我养你。保证比你姐养得‘周到’。”

路垚被乔楚生那半真半假的威胁吓得一哆嗦,立刻放开杜清月的胳膊,连连摆手后退,脸上堆满求生欲极强的干笑:“不了不了!乔探长您日理万机,我怎么好意思麻烦您呢!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我路垚堂堂七尺男儿,自食其力,自食其力!”那变脸的速度,逗得原本还沉浸在悲伤中的白幼宁都忍不住破涕为笑。

白幼宁抹干脸上的泪痕,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情绪从悲伤切换到专注。她从另一份厚重的卷宗里抽出一叠调查报告和几张照片,将它们摊开在桌面上。

“叶瑛的女儿,叶歌,一直在国外,由远房亲戚抚养。根据我托朋友查到的消息,她后来嫁得不错,现在是欧洲一个颇有名气的艺术沙龙的女主人,混的是顶尖的艺术圈。”幼宁指着照片上一个穿着优雅西式裙装、在画作前微笑的年轻女子说道。

路垚凑过去看了看照片,吹了声口哨:“啧,长得还挺不错嘛。”

白幼宁没理会他的调侃,继续严肃地说:“我朋友特意打听过,她最近一直在巴黎忙着筹备一个大型画展,从前期策划到布展,行程排得满满当当,根本不可能有时间悄无声息地潜回上海作案。所以,她的嫌疑基本上可以排除了。”

路垚有些惊讶地挑眉:“行啊你!这效率可比巡捕房那帮兄弟高多了!这么快就查到这么细?”

白幼宁眼神黯淡了一下,低声道:“我只是…只是想尽快找到真凶,让老师能早日安息。”

路垚收起了玩笑的神色,难得没有怼她,反而用小叉子叉起一块切好的蜜瓜递给她,语气缓和:“放心吧,有线索就好办。不会太远的。”

杜清月的目光则被桌上另一张稍显陈旧的黑白照片吸引。她用指尖夹起那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更年轻些,眼神清澈,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笑容,与艺术沙龙女主人的成熟风韵截然不同。不知为何,杜清月总觉得这女孩的面容下,似乎隐藏着与那份“天真”截然不同的东西,或者说,她想到了另一个可能与此案相关的人……

“路垚,”杜清月放下照片,忽然开口,“我需要何主编近十年来处理过的、尤其是他亲自撰写或深度参与的所有重大案件报道。特别是那些引发巨大争议,或者可能结下仇怨的。”

路垚立刻明白过来:“你是怀疑,凶手可能不止与叶瑛案有关?好,我这就去……”

“我去找!”白幼宁立刻站起身,语气急切,“报社资料库我最熟!”她说完,几乎等不及回应,立刻冲到电话旁给报社打了个电话,然后便风风火火地冲出门去搬运资料,连屋里的其他人都没顾上。

**

次日一早,乔楚生在饭桌上展开了新送来的《新月日报》,头版头条那耸人听闻的标题赫然映入眼帘——《新月日报主编离奇暴毙,报社惊现冤魂索命,主编与杀夫歌女的十年怨仇一朝了结!》。他喝粥的手猛地一顿,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几下。

坐在对面的杜清月瞥了一眼,挑了挑眉,语气听不出喜怒:“幼宁对她恩师…也用这种标题?”

乔楚生无奈地放下报纸,揉了揉太阳穴:“唉,她那脑子里的新闻标题库,估计也就到这儿了…拦都拦不住。”

**

去巡捕房的路上,乔楚生开着车,敏锐地注意到后视镜里有一辆黑色的小汽车不近不远地一直跟着他们。他皱了皱眉:“有人跟踪我们。”

路垚闻言,也回头看了一眼:“谁这么大胆子,敢跟踪你乔探长的车?”

“暂时不清楚。”乔楚生眼神锐利起来,“你们坐稳了。”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打方向盘,油门急踩,汽车瞬间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路,紧接着又是几个快速的转向和急停,性能优良的汽车稳稳地横在了路口,恰好将后面那辆跟踪的小车堵了个正着。

“走吧,下去会会。”乔楚生咬着后槽牙,语气带着冷意,推开车门。

对面那辆车的车门也打开了,一双穿着玫红色高跟鞋的脚率先落地。来人穿着一件时髦的棕色大衣,微卷的头发随意地用一枚闪亮的钻石发卡别在耳后,脸上挂着一丝看似羞涩却又大胆的微笑。

竟是童丽。

“乔探长,早啊。”她声音娇柔地打着招呼,仿佛只是偶遇。

乔楚生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斜倚在车身上,语气不咸不淡:“童小姐胆子不小,光天化日就敢拦巡捕房的车?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性质?”

童丽款款走近几步,笑容不变:“乔探长误会了。我只是早就听说乔探长您不仅破案如神,文武双全,更是义薄云天,是上海滩难得的人物。所以…忍不住想跟近些,亲眼见识见识。”她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乔楚生身上。

乔楚生何等人物,情场老手,办案时形形色色的女人见得多了,两三句话便已摸清童丽那点心思。他轻哼一声,带着几分混不吝的痞气摆手:“乔某一介武夫,粗人一个,实在没什么可见之处。童小姐要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巡捕房还有一堆公务,恕不奉陪了。”说着就要拉开车门。

谁知,车门却被童丽抢先一步伸手按住,关上了。

乔楚生眉头拧起,语气沉了下来:“童小姐,你到底想干什么?”

童丽收敛了些笑容,稍稍正色道:“敢问乔探长,何主编这个案子,现在进度怎么样了?有没有锁定嫌疑人?”

乔楚生公事公办地回答:“案情细节,不便向媒体透露。”

童丽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立刻接口,语气带着一丝挑衅:“哦?是吗?可据我所知,白幼宁小姐也是媒体人吧?乔探长这么说,未免有些…不近人情,厚此薄彼了?”

乔楚生面不改色:“幼宁是巡捕房的特邀顾问,协助办案,她报道的内容也仅限于官方允许发布的范围。性质不同。”

童丽眼波流转,忽然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神秘:“如果我说…我手上有关于这件案子的最新消息呢?一些…或许巡捕房还没查到的东西。”

乔楚生目光微凝:“什么新消息?”

童丽得意地笑了笑:“自然是一些能推动案件进展的关键信息。不过嘛…”她拖长了语调,目光再次变得大胆而直接,“这个消息,我只告诉乔探长您一个人。”

车里的路垚看得分明,童丽这明目张胆的勾引姿态,他忍不住对着身旁面色已然不悦的杜清月煽风点火:“哇哦…这你都能忍?看这架势,都快登堂入室了!”

乔楚生正要冷声拒绝童丽的“好意”,另一侧的车门却被打开了。

杜清月优雅地探身而出,黑色的鎏金边高跟鞋稳稳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面无表情地走到乔楚生身边,极其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乔楚生也顺势牵起她的手,十指紧扣,姿态亲昵而毋庸置疑。

杜清月目光平静地看向略显错愕的童丽,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

“巧了,童小姐。我正好也有些…关于贵报近期动向和某些人背景的情报,想找个机会跟童小姐好好聊聊呢。”

她不等童丽拒绝,便径自下了决定,语气轻松得像是在约下午茶:

“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中午吧。我知道外滩有家新开的西餐厅,味道和环境都还不错。正好赶得上午餐,我等你。”

白幼宁刚从报社抱回一堆资料,就听路垚添油加醋地描述了童丽拦车邀约、杜清月反将一军的过程。她眼睛瞬间瞪圆了:“你说什么?童丽那个狐狸精当街拦我哥的车?但最后是清月姐去赴约了?”

路垚啃着苹果,连连点头:“对啊!你姐那气场,直接就把话接过去了,约了中午西餐厅见!我看童丽当时脸都僵了。”

白幼宁一听,立刻把手里的资料往沙发上一扔,拽起路垚的胳膊就往外冲:“走走走!快!”

路垚被她拽得一个趔趄,苹果差点掉了:“哎哎哎?干嘛去啊?这种场合咱们去不合适吧?万一溅一身血…不是,万一误伤呢?”

白幼宁一边风风火火地往外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误伤?我怕的是清月姐直接让餐厅厨房的厨子把童丽给剁了做成菠萝咕咾肉!这种历史性场面,我必须得亲眼见证一下!”

路垚被她这形容吓得一哆嗦:“……这么残暴的吗?!”他几乎是半推半就地被白幼宁塞进了汽车。

车子发动,驶向外滩。路垚按捺不住好奇,凑近白幼宁小声问:“不是…清月姐平时看起来挺讲道理的,虽然冷了点,但不至于吧?你真觉得她会……”

白幼宁白了他一眼,一副“你太天真”的表情:“你是不知道她当年的‘光辉事迹’!我哥刚坐上青龙帮八大金刚头把交椅那会儿,多少小帮派、小公司想巴结他,变着法儿地往他身边塞女人,什么歌女、影星、女学生…五花八门。”

她压低了些声音,仿佛在说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

路垚很配合地追问:“怎么样了?”

白幼宁绘声绘色地说:“后来,不出三个月,那些敢往我哥身边塞人的小帮派,生意要么一落千丈,要么就被查出走私、放印子钱,被巡捕房一锅端了!那些小公司,不是莫名其妙丢了最大客户,就是仓库失火、货款收不回来,统统倒台破产!你说巧不巧?”

路垚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我……我姐干的?那时候她才多大?二十?”他简直无法把现在这个商会会长和当年那种雷霆手段联系起来。

白幼宁哼哼两声:“你以为呢?这还算温和的!还有一次,我记得特别清楚,是个家里开绸缎庄的暴发户女儿,不知道天高地厚,为了攀上我哥,居然想出生米煮成熟饭的昏招,在我哥的酒里下了东西!”

路垚听得屏住呼吸:“然…然后呢?”

“然后?”白幼宁冷笑,“也不知道怎么就被清月姐知道了。第二天,那姑娘就被发现晕倒在自己家仓库里,右手…据说被剁了一根手指头!算是小惩大诫。那家人吓得屁滚尿流,没出三天,就变卖了所有家产,灰溜溜地滚出了上海滩,至今都没人再见过他们!”

路垚听得寒毛直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指,咽了口口水:“……这么狠?”

白幼宁瞥了他一眼,总结道:“所以啊,童丽今天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往枪口上撞…我倒是真想看看,清月姐这次是打算清蒸还是红烧。”她的语气里,居然带着一丝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和期待。

路垚默默往车窗边缩了缩,开始在心里为那位不知死活的童小姐默默点蜡。

(场景与情感强化版)

占美西餐厅

环境优雅的餐厅内,童丽看似从容地点了几个招牌菜,并让侍者取来一瓶上好年份的波尔多红酒。

杜清月目光扫过酒标,唇角微扬,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波尔多玛歌村的佳酿,童小姐好眼光。”

童丽微微一笑,试图掌握一丝主动权:“杜小姐过奖了。这样的酒,您想必尝过不少,不足为奇。”

杜清月轻轻晃动酒杯,猩红的酒液在杯壁挂出完美的弧度,她抬眸,眼神锐利:“你该叫我乔夫人。或者,我该称呼你为——林小姐?”

童丽(林其华)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但很快恢复,带着一丝挑衅:“林小姐?乔夫人莫非是酒喝多了,认错人了?”

杜清月不紧不慢地从手包中取出一张略显陈旧的黑白照片,推过桌面。“叶瑛的女儿,林其华,林小姐。”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我的人在巴黎查到一些很有意思的旧事。这张是五年前,你和真正的童丽——那位热爱艺术却家境贫寒的女孩——在巴黎一家艺术馆前的合影。这场展览后,你们互换了身份。她用‘林其华’的名字和积蓄去追寻艺术梦想,而你,则顶着‘童丽’的名字,在两年前来到上海,进入新月日报,精心策划这场跨越十年的复仇。”

林其华(童丽)盯着那张照片,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语气变得复杂:“哼,杜小姐,不知为何,我觉得,我和你…骨子里还挺像的。”

“我不这么觉得。”杜清月断然否定,眼神冰冷。

林其华却似豁出去了,目光大胆地迎上她:“我觉得,乔探长…或许也会喜欢我这款。毕竟,我和他见过的许多女人都不一样。”

杜清月闻言,反而笑了,那笑容里没有温度:“你知道上一个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的人,现在是什么下场吗?”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你很聪明,林小姐。如果你没有杀人,没有把主意打到我丈夫身上,或许…我们真的能成为某种意义上的朋友。可惜。”

林其华深吸一口气:“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从两个月前,那场英国领事馆的晚宴上,你‘不小心’撞掉我的手包开始。”杜清月淡淡道,“你那一下,力道和角度都太刻意了。从那天起,我就派人查了你的底细。”她说着,又从手包掏出一张被仔细折叠成小方块的报纸,展开后,指向其中一个版面,“这是今天清晨出版的《大公报》,撰稿人是你。”

林其华强作镇定:“一份报纸而已,能说明什么?这样的稿件我办公室还有很多。”

“但这篇,是你在看到幼宁昨天那份‘冤魂索命’的报道后,连夜赶工出来的。”杜清月一针见血,“里面的核心信息,甚至包括一些并未对外公布的细节——比如,杀害何主编的凶器是一支派克金笔——都与事实分毫不差。幼宁的报道里,可从未提及凶器具体是什么。”

林其华辩解:“当天现场那么多人,总有眼尖的看见,流传出去也不奇怪吧?”

杜清月摇头:“我们赶到现场后,第一时间就将作为证物的钢笔收入密封袋,除了巡捕房核心几人,再无外人得见。林小姐,你这个消息来源,恐怕不是‘听说’那么简单吧?”

林其华脸色微白,仍坚持:“你们总不能仅凭一支钢笔的细节就认定我有罪吧?”

杜清月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知道林小姐现在有没有兴趣,陪我回新月日报社的案发现场再走一趟?”

林其华抬眼看着她:“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对你动手?”

杜清月回以一個平静却令人胆寒的眼神:“你可以试试。但我相信,那样的话,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走出上海了。”

**

《新月日报》社,何主编办公室

躲在角落偷听的路垚、白幼宁和乔楚生立刻跟上。重回案发现场,气氛凝重。

白幼宁打量着房间:“这里的箱子…好像被人动过?”

路垚仔细观察后确认:“嗯,位置和昨天我们离开时不太一样了。”

杜清月走到房间中央,目光扫过地面已干涸发黑的血迹:“昨天验完尸后,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路垚立刻接话:“血液喷溅的形态!”

“不错。”杜清月赞许地点头,“何主编的死因是颈动脉被刺穿,失血过多而亡。照理说,血液会呈喷射状洒出,范围很大且有一定规律。但现在的血迹分布却显得有些…随机和零散,尤其有几处空白得很突兀。”

话音刚落,乔楚生便示意路垚,两人戴上手套开始小心地挪动那些堆叠的纸箱。很快,散落的箱子被按照血迹的痕迹大致恢复成原状。果然,在地板的一块区域,露出了一个未被血迹沾染的、形状规则的空白!

白幼宁惊呼:“这下面怎么少了一块血迹?”

杜清月:“这就是密室形成的关键所在了。幼宁,借你的丝巾用一下。”

白幼宁立刻递上自己的丝巾。杜清月拿起一个大小适中的纸箱,走到门后,将丝巾的一角紧紧压在了纸箱底部的一个角落,然后拉着丝巾另一端,慢慢后退。

“当天,凶手就是这样利用丝巾或类似的光滑丝带,卡住纸箱一角,制造出一个临时的杠杆支点。她自己则可以从门缝灵巧地侧身出去。”杜清月一边演示一边解释,“到了门外,她再通过留在外面的丝巾,缓慢而稳定地拖动纸箱,将它准确地挪到门口,彻底堵死门扉。最后,只需轻轻抽走丝巾——”

她说着,手腕一抖,丝巾顺畅地从纸箱下被抽了出来。

“——一个完美的密室,就完成了。”

白幼宁恍然大悟:“难怪地板上有那么一块没被血溅到!原来当时是被这个东西挡着的!”

路垚懊恼地拍拍额头:“那天我们勘察完现场,从窗户离开,忽略了门后这个细节!”

杜清月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林其华:“所以,林小姐才会事后找机会返回现场,打乱这些纸箱,就是为了不让我们发现密室形成的真正手法。”

林其华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姿态看似漫不经心,目光投向窗外喧嚣的街市,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这不过是杜小姐你丰富的想象力而已。有证据吗?”

杜清月不理会她的否认,继续抛出重磅信息:“五年前在巴黎,你遇到的,不止有真正的童丽,还有一个人——楚铭。”

林其华的背影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杜清月步步紧逼:“当年你母亲叶瑛的案子,急需他出庭作证时,这位你母亲曾经的‘好友’、甚至可能有过暧昧关系的楚少爷,却选择了消失无踪。他的缺席,直接导致你母亲心灰意冷,最终认罪。所以,当你在巴黎意外看到他依旧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时,杀心便起了,对吗?”

路垚接过话头,逻辑清晰:“杀害何主编之后,你迫不及待地向楚铭表明了你的真实身份,利用旧情或秘密约他见面。所以他才会急匆匆地赶去金门大酒店‘见一位故人’。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只是一个陷阱,是你用来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并将谋杀何主编的罪名完美嫁祸给他的手段。”

白幼宁仍有疑惑:“但是如果楚铭那天说出他其实是去见叶瑛的女儿,那她的计谋不就败露了吗?”

乔楚生冷笑一声,看透了人性:“楚铭那种极度骄傲又自私自负的纨绔子弟,根本不会自揭伤疤,更不会主动宣扬自己当年临阵脱逃、间接害死一条人命的龌龊往事。他只会想办法掩盖。”

杜清月再次看向林其华,目光如炬:“那天在这里,你掉了一根法式长棍面包。路垚捡起来还给你时,你特意把面包掉了个头,才接过去。”

乔楚生不解:“这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杜清月:“法国有一个古老的说法,将长棍面包反着放(倒置),是给死刑犯准备的最后一餐,象征着厄运和不祥。林小姐,你是在用这种方式,诅咒何主编,也是在预示楚铭的结局吗?”

林其华终于缓缓转过身,脸上那副漫不经心的面具彻底碎裂,她轻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嘲讽:“果然…很不吉利啊。”她的眼里,缓缓流淌出深埋十年的悲伤与痛苦,让整个办公室都陷入一种为命运与仇恨献祭的盛大悼亡之中。

白幼宁声音微颤:“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林其华(童丽)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决绝的清明:“当年我在波尔多的一個酒庄里做临时工,偶然遇见了楚铭。他每天醉生梦死,挥霍着人命换来的安逸!而我母亲却含冤九泉!天底下,哪有这么不公平的事?!”

白幼宁捕捉到关键词:“含冤?你是说你母亲是被冤枉的?”

林其华情绪激动起来:“若是当年楚铭肯出庭作证,说出他亲眼所见我父亲长期家暴、甚至威胁要杀了我母亲的事实!我母亲根本不会死!她就不会被那些舆论逼死!”

路垚适时开口,语气变得缓和:“林小姐,我昨晚看了一宿关于你母亲案件的卷宗和所有相关报道,发现了一些被忽略的细节。你愿意听听我的分析吗?”

林其华看向他,带着一丝审视和最后的期望:“愿闻其详。”

路垚清晰地说道:“你的母亲叶瑛,十六岁成名,色艺双绝,上海滩无人不钦慕其风采。可就是这样一位眼看要成为一代天后的女子,却在十七岁事业巅峰时,与一名清贫的教书先生陷入爱河,甚至不惜赔付巨额定金脱离歌舞厅,选择结婚生子,回归家庭。”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她又不得不重返舞台,开始比以前更加拼命地赚钱。与此同时,那位看似儒雅的教书先生,却屡次被人发现在舞厅及其他场合肆意打砸东西,情绪失控。每一次,都是叶瑛低声下气地出面,赔上一大笔钱,甚至不惜陪那些难缠的富家子弟和老板们喝酒周旋,才能摆平事情。”

乔楚生插话:“听起来…像是叶瑛重返舞台招惹了是非,导致夫妻不和?何主编的报道似乎也是这个导向。”

白幼宁点头:“对啊,当时的报道和舆论基本都是这么认为的。”

杜清月却摇头,目光锐利:“一个能为爱放弃一切、性格刚烈的女子,若真的不爱了,或单纯贪慕虚荣,大可以选择离婚,一走了之,何必更加努力地去赚钱,去忍受丈夫的拖累和社会的指指点点?”

路垚点头,抛出关键证据:“多亏了我姐的人脉,我才从公共租界的一家教会医院,借阅到封存已久的十年前那次‘意外’后(指林其华试图与父亲同归于尽)的医疗记录和后续的验尸报告补充文件。报告里显示,那位教书先生——你的父亲——有很严重的毒瘾(吗啡或鸦片)!家里的积蓄几乎都被他拿去购买毒品!生活陷入极度困顿后,他对叶瑛母女实行了长期而残忍的家暴!”

杜清月叹息一声,语气沉痛:“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想必这位染上毒瘾的‘先生’,既无法接受现实落差,又因叶瑛歌女的身份和身边络绎不绝的追求者而妒火中烧,变得越来越偏执和残暴。”

路垚:“没错。叶瑛重返舞台,并非贪慕虚荣,而是为了维持这个摇摇欲坠的家,为了支付你父亲昂贵的毒资,更是为了保护你,给你一个相对安稳的成长环境。她是在忍辱负重。”

听到这里,林其华早已泪流满面,身体微微颤抖。杜清月默默递过一方干净的真丝手帕。林其华接过,低声道:“谢谢。”

她哽咽着承认:“没错…当年我父亲染上了严重的鸦片瘾,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可怕…每次施暴后,母亲都会抱着我偷偷躲起来哭…我劝过她很多次,求她离开父亲,可她始终不肯…”

杜清月轻声道:“她是放心不下你。她怕离开后,你父亲会更疯狂,或者她独自一人无法给你更好的生活。她选择独自承受这一切。”

林其华的眼泪决堤:“其实我时常会想,若是没有我的存在,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我爹,或许…也能过上更好的人生…”

杜清月看着她,语气肯定:“不会。我想如果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她依然会选择你,保护你。这就是母亲。”

林其华陷入痛苦的回忆:“那天晚上,我父亲又一次发疯般家暴母亲后…我…我想过要和他同归于尽…我在他的酒里…下了药…糟糕的是,我居然被抢救回来了…等我从医院醒来以后…等待我的,是母亲已经被执行枪决的消息…”她泣不成声,“我看过何有为写的那一系列报道!是他!是他引导舆论,把我母亲塑造成一个淫荡、狠毒的女人!是她不堪舆论重负才认的罪!我不会放过他的!”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路垚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忍:“那如果我告诉你,叶瑛女士最终认罪,或许并非完全因为不堪舆论重负呢?”

林其华猛地抬头,眼中充满愤怒和难以置信:“你想为那个畜生主编辩解吗?!”

路垚摇头:“并非辩解,我只是想…尽可能还原所有的真相。当年叶瑛女士之所以突然改口认罪,很可能是因为…她通过何主编的某一篇报道,意识到了那晚真正对你父亲下手的人…可能是你。”

林其华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声音尖利:“怎么可能?!你胡说八道!”

路垚语气沉痛:“昨天晚上,我仔细研究了当年的庭审卷宗。事实上,针对你母亲的直接证据非常薄弱,几乎都是旁证和推测。只要她咬死不承认,案件很可能会陷入僵局,甚至因为证据不足而无法定罪。但是,在何主编写了一篇暗示‘死者与女儿关系紧张,已至水火不容地步’的报道之后……”

白幼宁猛地想起:“对!我记得那篇报道!写得很隐晦,但确实容易让人产生联想!”

路垚:“在那篇报道之后,你母亲叶瑛,几乎是立刻就改了口供,异常平静地认下了所有罪行。她很可能是通过这篇报道,猜到了真相。她选择认罪,是为了保护你,用她自己的命,换你一个清白和未来。”

林其华彻底崩溃了,瘫软下去,被旁边的乔楚生扶住。她喃喃自语,泪如雨下:“我果然是她的拖累…我果然是…她为我付出了一切,甚至生命…我却…”

良久,她抬起头,看着路垚,脸上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路先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母亲为了我甘愿赴死,我为她惩罚那些造谣生事、歪曲事实、间接逼死她的人…如此下去见她,或许…也不算不孝了…”

白幼宁急切地抓住她的胳膊:“可是你母亲付出生命去保护你,她最大的愿望一定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替她去看她没看过的世界,享受她没能享受的人生!你怎么能放弃!”

林其华凄然一笑,眼神空洞:“那个操控舆论、吃人血馒头的人一路晋升,名利双收;那个明知真相却选择逃避、间接导致悲剧的少爷依旧花天酒地,逍遥快活…你让我…怎么能心安理得地独自活在世上?恶人…难道不应该有恶报吗?”

她缓缓从大衣内侧口袋拿出一支保养得极好的黑色派克金笔,摩挲着冰凉的笔身,轻声道:“记者的笔,可抵三千毛瑟枪,能揭开黑暗,匡扶正义…可有时候,他们的笔,就是那三千毛瑟枪 itself,杀人于无形…”

她将钢笔郑重地递到白幼宁面前:“白小姐,这支笔跟了我很多年,见证过真相,也沾染了鲜血…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白幼宁愣住:“谢我?为什么?”

林其华看着她,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真诚的赞赏:“我虽然复仇心切,但始终苦于没有完美的方法。是你那篇关于‘刽子手复仇案’的报道给了我灵感,让我完成了这场‘模仿作案’。作为记者,虽然你的文笔有时略显青涩,但你有着对真相的执着、对细节的清晰把握、以及敢于触碰敏感话题的勇气和逻辑…这些,正是许多圆滑的记者所缺乏的、最宝贵的品质。”

她用力将笔放入白幼宁手中:“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吧,白小姐。用好这支笔,你将来…一定能挽救很多人,避免很多悲剧。”

白幼宁握紧那支沉甸甸的笔,眼中含泪,郑重承诺:“我一定会努力!扼杀掉这一行这些吃人血馒头、歪曲事实的不正之风!我保证!”

林其华释然地笑了:“保重。”

白幼宁一路送她出门,看着她被带上巡捕房的汽车。尽管多年来她们在报社针锋相对,但此刻,幼宁心中充满复杂的情绪,她内心深处何尝不羡慕甚至钦佩过童丽(林其华)的才华、果敢与独立。一下子失去了这样一个亦敌亦友的同行者,她独自坐在报社走廊的纸箱上,沉默地流下眼泪。

**

巡捕房

乔楚生特意安排了一间干净宽敞的单间牢房,并让人送来一壶清茶。

林其华看着眼前的杜清月和乔楚生,低下头,轻声道:“对不起…二位。”

杜清月摇摇头:“没什么可对不起的。各为其道,各偿其债罢了。”

林其华语气愧疚:“为了获得案子的进展,拉着乔探长瞎扯那么久,还说了些…不知轻重的话,试图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实在对不起。”

乔楚生摆摆手,语气宽和:“没事。你那点小伎俩,还影响不到我们。”他看了一眼杜清月,知道她们或许需要单独谈谈,“你们聊,我先出去处理点事。”他体贴地离开,带上了门。

牢房里只剩下两人。杜清月看着眼前这个才华横溢却最终被仇恨吞噬的女子,缓缓开口:“如果没有这件事,林其华,我和你…或许真的能成为朋友。”

林其华抬起头,有些意外,带着一丝自嘲:“我这样的人…双手沾满鲜血,心机深沉,杜小姐也会愿意引为朋友吗?”

杜清月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些许复杂和真诚:“这么多年,上海滩形形色色的人我见多了。但像你这样,敢如此光明正大、带着脑子来离间我和楚生的女人,你是第一个。就冲这份胆识和聪明,够了。”

林其华怔住了,喃喃道:“就凭这个?”

杜清月点头:“这个,就够了。”

林其华看着她,忽然觉得那些传闻如此可笑:“杜小姐…你跟外界传闻中的,很不一样。”

杜清月倒是来了兴趣:“哦?传闻里怎么说我的?”

林其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心狠手辣,工于心计,泯灭人性…是戴着完美假面的狐狸精。”

杜清月闻言,非但不怒,反而轻笑出声,带着一丝慵懒和漠然:“某种程度上来说…某些层面的评价,倒也合乎情理。毕竟,坐在这个位置上,太过善良活不到今天。”

林其华却摇了摇头,语气肯定:“不。你跟他们不一样…跟那些虚伪自大、视人命如草芥、只会用钱和权压人的有钱人,不一样。”她端起面前的一杯清茶,向着杜清月面前那杯虚空一敬,眼中流露出短暂的、纯粹的憧憬和释然,然后将杯中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杜清月看着她,没有举杯,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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