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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厅自焚案(3)

综影视:一万次心动

巡捕房的清晨总是比其他地方来得更早些。晨曦微露,训练场上已经传来阵阵拳脚破空之声。乔楚生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绷紧的拳带更衬得他臂膀肌肉线条分明。

杜清月踩着细高跟悠然走进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景象。她今日穿了件墨绿色缎面旗袍,外罩一件薄呢大衣,与巡捕房这粗犷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地和谐。

"一大早的你怎么来了?"乔楚生停下动作,抓起毛巾擦了把汗。

杜清月却不急着回答,目光在场内转了一圈,最终落回乔楚生身上,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身材不错。"

乔楚生顿时黑了脸,大步走到她面前,挡住她的视线:"喂喂喂,我还在这呢,你还看别人?"

杜清月轻笑,指尖划过他汗湿的胸膛,却被乔楚生一把抓住:"我看腻了不行吗?"

"现在回家玩点不腻的?"乔楚生戏谑地凑近,声音压低,带着刚运动后的沙哑。

杜清月甩开他的手,眼波流转:"少贫嘴。上来陪我吃完饭。"说罢转身就往楼上走,高跟鞋在石板地上敲出清脆的节奏。

乔楚生迅速冲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警服,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楼。推开办公室的门,只见杜清月已经将买的早餐摆了一桌:小笼包、生煎、粢饭团、豆浆油条,琳琅满目。

"怎么买这么多,"乔楚生挑眉,"心情这么好啊?"

杜清月正优雅地掰开一个粢饭团,闻言抬眼,眼中闪着狡黠的光:"一大早开市,我让人压低了所有的市场价,导致英国人爆仓了。他们找人来理论,我让人砸了他们的堂口,把人打了。"她轻啜一口豆浆,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可惜虽然没打死,但是够膈应人啊。"

乔楚生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模样,眼里都是宠溺的光。正要开口,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

"哇塞,你俩打劫了早餐店啊!"路垚眼睛发亮地冲进来,毫不客气地坐下就吃。

乔楚生无奈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找我有事啊?"

路垚嘴里塞着小笼包,含糊不清地说:"最近有案子吗?"

"没有啊。"

"别总杀人案才找我嘛,"路垚急忙咽下食物,"那个什么,小偷小摸呀、拐卖妇女儿童什么的,也给我发点呗。"

"缺钱了?"乔楚生挑眉。

杜清月突然轻笑出声,拖长了调子:"垚垚啊~"她显然已经通过白幼宁的电话得知了早上的事,此刻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路垚。

"白幼宁!大嘴巴!"路垚顿时涨红了脸,"三天之内我必须交房租,这次真拖不下去了。"

乔楚生正要调侃他几句,阿斗敲门进来,递上一个档案袋。乔楚生粗略翻看后,递给路垚:"亚德路有栋老房子着火了,烧死了一个女画家。这幅画就是她生前画的,叫《火吻》。"

路垚接过档案袋,里面是现场照片和画作复制品。他翻看着,眉头渐渐皱起:"怎么看着都差不多呀?"

所有画作都是大片火红的颜料铺就,画中女子在烈火中忘情起舞,姿态癫狂而美丽。

"我打听过了,"乔楚生说,"她的画作基本都是在烈火中起舞的女性,所以我就觉得这事有蹊跷。据目击者说,着火的时候她还没死,是在救火的时候被活活烧死的。"

"肯定有蹊跷。"路垚合上档案,眼神变得锐利,"走吧。"

亚德路八十二号的火灾现场还残留着焦糊的气味,灰烬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银光。路垚和乔楚生在废墟中仔细搜寻了整整一个上午,却一无所获。回到巡捕房后,路垚就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沉默。

他独自坐在角落,拿着一支贡香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香案,眼神空洞。乔楚生以为案子太过诡谲,不敢惊扰他的思路,只得远远守着。

杜清月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诡异画面:"怎么了这是?"

"从案发现场回来就这样了,"乔楚生压低声音,"一句话也不说。"

"案子有问题?"

"我估计是,看来这案子没那么简单。"

白幼宁也凑过来,试探地问:"说吧,怎么了?"

"走开啦。"路垚头也不抬。

"你饿不饿呀?"

"不饿。"

杜清月眼珠一转,故意提高音量:"可惜了,难得乔探长请客,看来只能我们带着幼宁去红房子吃西餐了。"

乔楚生会意地拿起外套牵住杜清月,白幼宁也戴上礼帽假意要走。三人卖力地往后瞟,却发现路垚完全没有要跟上来的意思。

"红房子都不去,肯定有问题。"白幼宁皱眉。

杜清月走回路垚身边:"到底怎么回事,有什么隐情?"

"对啊,到底怎么了你说呀,我们都会帮你的。"白幼宁附和。

"你们帮不了我。"路垚终于抬头,眼神复杂。

"赶紧说,"乔楚生拍案,"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呢。"

"我怕你顶不住呀。"

"上海滩还有我们顶不住的案子?"白幼宁不服。

"到底遇到什么深谋诡计或者不敢得罪的恶势力了,你告诉我。"乔楚生正色道。

路垚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我能不能提一个小小的要求?"

"说。"

"这个案子,无论它的性质是什么样的,你都得按杀人案的标准给我结账。"

乔楚生哭笑不得:"你赶紧的吧。"

"这个案子嘛......"路垚拖长了调子。

白幼宁急得跺脚:"这个案子怎么啦,别吞吞吐吐的,快说!"

"应该是个自杀。"

乔楚生和白幼宁如临大敌的表情瞬间垮掉,纷纷泄了气,送给路垚一个大白眼。

"再见。"杜清月转身就要走。

就在这时,法医小宇拿着一份报告匆匆进来:"探长,验尸报告出来了。"

"怎么说呀?"乔楚生接过报告。

"死者的气道内发现了大量的烟灰。"

杜清月凑过来看了一眼,专业地补充:"也就是说,吸入大量的高温和有毒的气体,然后导致昏迷窒息、肺部灼烧严重对吧?"

"是,目前发现的情况就是这样。"小宇点头。

乔楚生把验尸报告递回去,下了结论:"行吧,当作自杀处理。"说着就要和杜清月离开。

"等了一下午原来是这个结果。"白幼宁也大失所望。

路垚急忙追上:"哎,姐!说好了按杀人案结的!我还急着要钱来交房租呢!"

大家都被路垚之前的操作搞得无语,这会儿掉头就走,完全没有理睬他的意思。

乔楚生搂着杜清月的肩,柔声问:"今晚想吃什么?"

"红房子吧,"杜清月轻笑,"刚好很久没去了。"

三人有说有笑地离开,只留下路垚一个人在巡捕房里哀嚎:"我的房租啊——"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公寓地板上切割出细长的光斑。路垚起了个大早,将自己珍藏的宝贝们一一摊开在客厅中央:几块品相尚可的怀表、一支派克钢笔、甚至还有一套精致的茶具。它们被小心翼翼地摆放成展示状,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当白幼宁揉着眼睛走出卧室时,看到的就是路垚眼巴巴守在这堆"宝贝"前的模样。

"干嘛?"她打了个哈欠,语气慵懒。

"这些呢,都是我珍藏了很久的宝贝,"路垚努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让你掌掌眼。"

"没兴趣。"白幼宁看都没看就要往厨房走。

"你看都没看!"路垚急忙拦住她。

"您要是缺钱啊,就去当铺。"白幼宁绕过他,自顾自地倒水,"光您那些手表就值不少钱,更别说您的相机、钢笔、电唱机了。"

"那些都是我心头肉,谁碰谁死!"路垚护犊子似的喊道。

"那这些呢?"白幼宁瞥了眼地上的"珍藏"。

"这,这些也是..."路垚底气不足地嘟囔,"要不你随便挑挑,我按原价给你打对折?"

"没钱。"白幼宁干脆利落地拒绝,"我这月薪水都还没发呢。"

"没钱,没钱问你爹要啊!"路垚急得跳脚。

"你怎么不问你爹要呢?"白幼宁反唇相讥。

"我爹不搭理我呀,"路垚理直气壮,"你爹不一样。你爹他会主动给你钱,而且你还不要。我说你有这个必要吗?"

"我不想花他的脏钱可以吗?"白幼宁冷下脸。

"可以呀,"路垚突然眼睛一亮,"但是如果你真的觉得你爹是个大恶人的话,你是不是更应该拼命地花光他的钱,让他倾家荡产?这不也是为民除害吗?"

"你给我滚!"白幼宁抄起抱枕砸向他。

"不行还有你哥,你去跟他们要点也行..."路垚边躲边不死心地建议。

"滚!"

路垚彻底没辙了,瘫软在沙发上抱着抱枕,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时,门外传来规整的敲门声。

萨利姆屈指敲了几下门,见路垚有气无力地应了声,才正步走进来。他今日依旧戴着那顶标志性的红色包头巾,神情严肃。

"乔探长通知你走一趟。"

路垚像是被注入了强心剂,瞬间从沙发上弹起来:"又有案子啦?走走走,赶紧的!"

他几乎是拖着萨利姆就往外冲,连外套都顾不上拿。白幼宁看着他那副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路垚看着她,忽然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试探:“燕玲小姐,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燕玲皱眉。

路垚一字一句道:“刘显贵,死了。”

“什么?!”燕玲猛地瞪圆了眼睛,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写满了不可置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前天晚上我们还在一起……他还送了我一套新到的珠宝!”她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尖利起来。

乔楚生接过话,语气沉肃:“你要是不信,可以现在就跟我们回巡捕房,亲眼确认尸体。”

这话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燕玲突然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所有的悲伤和愤怒轰然爆发!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疯了一样冲到她认为最有威胁的乔楚生面前,死死抓住他西装的襟口撕扯哭喊:“乔四!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杀了显贵?!是不是你们这些看不惯他的人下的毒手?!!”

她这一动,杜清月眼神一凛,抵在她腰侧的短刀瞬间上移,冰凉的刀锋精准地贴上了她的颈动脉!

“我理解你失去爱人的痛苦,”杜清月的声音冷得掉冰渣,“但请你放尊重,也放冷静点!否则,我的刀可不长眼睛!”

颈间致命的威胁让燕玲瞬间僵住,所有的力气仿佛被抽空,她松开手,踉跄着跌坐回沙发里,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他真的……死了?显贵他真的……”

乔楚生理了理被扯乱的衣领,语气肯定:“我们没必要拿这种事来骗你。”他顺势介绍,“这位是路垚先生,我们巡捕房的顾问。之前几起棘手的凶杀案都是他破的,相信这件案子也不例外。”

“他?”燕玲抬起泪眼,茫然地看向路垚,下意识地摇头,“不可能……报纸上说的神探……不是个老头吗?而且看起来……很猥琐。”

正在努力维持严肃气氛的白幼宁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坐直。

路垚的脸瞬间黑了,扭头对白幼宁恨恨道:“你这个禽兽!”他转回头,努力对燕玲挤出和颜悦色的表情:“咳咳,燕玲小姐,关于那篇报道……它的主笔正是这位白幼宁白小姐。不巧,鄙人跟她有些私仇,她热衷于在报纸上对我进行一些‘艺术加工’。相信您也能理解这种……无奈。”

燕玲似乎信了几分,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你们……想从我这儿知道些什么?”

路垚立刻进入正题:“刘显贵平时身上常戴些什么?首饰、挂件、手表、香囊……任何贴身的东西,越详细越好。”

燕玲努力平复情绪,拍着额头思索了片刻:“显贵怕麻烦,很少戴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出门。除了……他右手拇指上有一个祖传的翡翠扳指,他从不离身。其他的……好像就没了。”

路垚引导她:“你再仔细想想!任何不同寻常的细节都可能很重要!说不定他的死就和某样他贴身的东西有关!”

“对了!”燕玲忽然想起来,“他的衬衣口袋里,总会放一个我给他的香囊!”

路垚精神一振:“什么样的香囊?”

燕玲站起身,走到里间抱出来一只小巧的红木匣子,在几人面前打开。里面铺着丝绒,放着几个做工精致的深蓝色绸缎香囊。

“显贵不喜欢闻香水的味道,嫌那太冲太假。大概半年前,我在舞蹈班认识了一位姐姐,闲聊时说起家里男人都不喜欢香水味,臭味相投嘛。她就说她老公和显贵一样,所以送了我一些她自己配的香囊,说味道自然清淡,男人才不排斥。我就给了显贵一个,他果然喜欢,之后就常戴着。”

乔楚生立刻追问:“送你香囊的那个人?她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燕玲努力回忆:“我们就是课后聊几句的关系,挺投缘的,但也没到互留姓名的地步……长得嘛……个儿高高的,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很有气质,很漂亮的一个女人。”她描述得相当笼统。

路垚无语:“……好形容。美女不都长那样吗?”

杜清月上前一步:“这香囊,我能看看吗?”

见燕玲点头,杜清月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香囊,并没有直接凑近闻,而是放在鼻尖下方,用手轻轻扇动气味细嗅。她的眉头微微蹙起:“这东西,她只给过你一个人?”

“你这么一问……”燕玲沉吟道,“在舞蹈班里,她好像确实没怎么跟别人深交,每次休息的时候都是来找我聊两句。香囊……好像也只给过我。”

路垚又指向她脖子上的项链:“这项链,你每次跳舞都戴?”

“是啊,”燕玲下意识地摸了摸那颗冰凉的蓝宝石,语气带着眷恋,“这是显贵送我的定情信物,他说看到它就像看到他。”

路垚拿起一个香囊:“这个,借我带回去研究研究,可以吗?”

燕玲此刻也意识到了什么,声音颤抖起来:“是……是这东西……害了显贵?”

杜清月将香囊放入证物袋,语气沉稳:“目前只是猜测。有结果了,我们会告诉你。”

杜清月拿着那只深蓝色的香囊进了巡捕房的检验室。大约半个小时后,她才走出来,手里拎着的香囊已经变成了几块被仔细拆解开的碎布片和一堆零碎的填充物。

与此同时,路垚和乔楚生也刚查完刘显贵手下那间化工厂的账目和出入记录返回,结果与杜清月的发现不谋而合。三人正商议着要再去一趟刘公馆“探亲”,金梦兰的邀请却先一步到了——地点定在刘显贵名下的一间高级西餐厅,并且特意指明,只请路垚一人赴宴。

乔楚生、杜清月和白幼宁自然不放心,便在隔壁包间另开了一桌,既能就近保护,又能暗中监听。

西餐厅包间

环境优雅静谧,留声机里播放着舒缓的西洋乐曲。金梦兰早已等在那里,她穿着一身墨绿色丝绒旗袍,妆容精致,却难掩眼底的一丝疲惫。

看到路垚进来,她微微一笑,示意他坐下,目光有些飘忽:“当年,显贵就是在一家这样的西餐厅,听着这首曲子,向我求婚的。”

路垚在她对面坐下,心情复杂:“您……还是放不下啊。”

金梦兰轻轻晃动着手里的红酒杯,眼神落在杯壁上挂着的酒液上,声音轻得像叹息:“二十多年的夫妻了,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路垚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直接切入了主题,声音低沉却清晰:“您既然这么爱他,为什么又要杀他?”

金梦兰拿着坚果的手指猛地顿在半空。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慢慢将坚果放回碟子里,双手有些无处安放地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最终缩回腿上,握紧了。她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路垚:“路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路垚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梦兰姨,说谎就是说谎,真相就是真相。我不能昧着良心,放过杀害一条人命的凶手,即使……那个人是您。”

金梦兰端起红酒,轻轻抿了一口,借此掩饰微颤的手指。她斜倚在沙发靠背上,重新打量着路垚,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哦?那我倒要听听,我说什么谎了。”

路垚:“您之前告诉我,刘老板公务繁忙,只有周末才有空闲回家。可事实上,根据我们查到的记录和他住所的情况,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回过刘公馆的主卧了。那里积满了灰尘。”

金梦兰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女人都是要面子的,尤其是我这样的女人。难不成你要让我亲口承认,我金梦兰是如何留不住自己的丈夫,如何被他弃如敝履吗?”她顿了顿,语气转冷,“总不能因为我撒了这么一个维护颜面的小谎,你就认定我是凶手吧?那也太牵强了。”

路垚没有直接反驳她关于谎言的辩解,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已经被拆解又勉强缝合回去的香囊,放在了铺着白色桌布的餐桌上。

“撒谎的事,我们可以先放一边。这个东西……您应该不陌生吧?”

金梦兰瞥了一眼,神色不变:“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路垚步步紧逼:“刘显贵和燕玲都认为,您是一个月前才发现他们私情的。可事实上,半年前,您就在舞蹈房里遇见了戴着另一半蓝宝石项链的燕玲。如果您需要人证,舞蹈班的老师、其他学员,我随时可以找来很多个。”

金梦兰脸上的从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她沉默了几秒,不再否认:“不用了。确实是我。”

但她随即抬眸,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冷静:“就算我有杀人动机,证据呢?请问我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他的?”

路垚拿起那个香囊,小心翼翼地打开,从里面捏出一片已经干瘪发黑的柠檬片,展示给她看。

“秘诀,就在这香囊里面。这是我们拆解后发现的关键。” “柠檬富含酸性物质。而您在里面,还巧妙地将一根极细的、经过特殊处理的金属丝嵌在了柠檬肉里。当香囊受到足够的挤压和摩擦,金属丝穿透柠檬片,与酸性物质充分接触,就会产生足够的电流和热量,引燃您预先设置好的、极其微小的磷化物引信。” “您知道刘显贵每周都会固定去找燕玲,并且习惯把她给的香囊放进贴身的衬衫口袋,正好靠近心脏的位置。您利用了他这个习惯,也计算好了舞蹈时的动作幅度足以产生所需的摩擦和挤压。” “我问过给您送水果的果农了,您让他们坚持运送最新鲜、酸度最高的柠檬,正是从半年前开始的。燕玲也说,您送了很多个香囊给她,美其名曰让她换着用。其实,您是在不断地调整配方和机关,在做实验吧?”

金梦兰冷哼了一声,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想象力很丰富。但你不如自己去试试,就算点燃了,就凭那一点火星,能烧穿衬衫?能烧死一个人?”

路垚早已料到她会这么问,立刻接道:“这就是您后来接近、并利用吴经理的原因。” “案发当天中午,在雍福轩的雅间里,吴经理按照您的指示,‘失手’在刘显贵胸前洒了大量红酒,彻底弄脏了他原本那件纯棉长衫。然后,‘恰到好处’地提供了一套提前准备好的西装和衬衫。” “那套衣服的面料,尤其是衬衫胸口的内衬,被用一种特殊的醇基燃料溶液浸泡处理过。这种燃料无色无味,但极易燃烧,且燃烧充分,事后几乎不留痕迹,但火焰温度极高,足以瞬间致命。” “刘显贵的产业中,恰好有一间化工厂,这厂子还是他从白老大那里吞过来的。他或许不清楚里面的每一个产品,但您很清楚里面有哪些东西能为您所用。” “我派巡捕去查过了,三个月前,您以老板娘视察的名义,连续去过三次那家化工厂的实验室,还以‘ sample ’(样品)的名义,带走了一些高纯度的醇基燃料溶剂。记录,还在。”

金梦兰的脸色微微发白,但依旧强撑:“你都说了,醇基材料可以充分燃烧,还不留痕迹。所以,你根本没办法证明他的衬衫和西装上涂过那种东西!一切都是你的推测!”

路垚举起那个香囊,指向内侧一处不易察觉的微小污渍:“您为了杀人计划得如此谨慎,做了这么多实验,难道就没想过,在多次调试香囊机关,或者在那天早上最后一次‘装填’时,您的手,或者工具,可能已经不小心让香囊外侧,蹭上了一点点那无色无味的燃料吗?虽然极少,但足够我们的检验师发现异常了。这,就是铁证!”

金梦兰的目光死死盯住路垚手中的香囊,那始终维持的优雅姿态终于崩塌!她猛地站起身,踮脚就伸手去抢那只香囊!路垚早有防备,急退一步躲开,同时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因用力过猛而跌撞向前的金梦兰。

“梦兰姨,”路垚看着她,语气带着一丝不忍,“您这是……想做最后的挣扎吗?”

金梦兰借着他的手臂站稳,喘了几口气,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里面有不甘,有释然,也有一丝欣赏:“你……你是怎么从一开始就怀疑上我的?”

路垚扶着她坐下:“当那个舞女描述火势时,特别提到烟雾‘呛得人眼睛疼,直流眼泪’。这种刺激性,不像普通织物燃烧,更像是有某种化学助燃剂参与。而您,恰好有动机,也有能力接触到这些东西。” “还有,我们第一次在刘公馆见面时,您在大半夜,精准地预判到我们会来,提前点燃了客厅里味道浓重的麝香。这说明您早就知道刘显贵出事了,并且预感到巡捕房会上门问话,想用浓香掩盖可能残留的、您身上或者家里某些化学品的气味。您太谨慎了,反而留下了痕迹。”

金梦兰听完,忽然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真正意义上的笑容,只是这笑容里盛满了苦涩,眼眶也悄悄湿润了:“你这聪明劲儿……真是像极了你娘。可惜,用在了我身上。”

路垚看着她,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他最为不解的问题:“以您的能力和手段,要让他‘意外’消失,其实有很多更简单、更不引人注意的办法。为什么……为什么非得选择这样一种方式?非得自己亲手……在大庭广众之下……”

金梦兰的笑容变得冰冷而残酷,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恨意:“你不觉得吗?让他那颗早已肮脏堕落、背叛誓言的心脏,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他最爱的歌舞升平里,被火焰从内部烧成灰烬……这样,才最大快人心啊!”

路垚沉默了许久,轻声道:“为了这么一个人,搭上自己的一生……这样做,真的值吗?”

听完这句话,金梦兰一直紧绷的、属于贵族格格的骄傲外壳,终于彻底碎裂。她再也维持不住礼仪,捂住脸,放声抽泣起来,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当年……当年我就是看他憨厚、正直,觉得他是个可以托付的人……我赌上全部身家,陪他熬过低谷,熬过创业期,一步步帮他走到今天……没想到啊……没想到最终会是这样……”她的哭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绝望。

路垚递过去一方手帕,低声道:“人心,是最难琢磨的东西。境遇变了,心……自然也就变了。”

金梦兰哭了很久,才慢慢止住泪水。她用路垚的手帕仔细地擦干眼泪,挺直了脊背,甚至补了一下花掉的妆容。她将杯中最后一点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平静地站起身,走到路垚面前。

“路垚,”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往常的优雅,“看在我小时候还给你做过几年茶花糕的份上……不上镣铐,好吗?给我……留最后一点体面。”

路垚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隔壁包间的门被推开,乔楚生、杜清月和白幼宁默不作声地走了出来。乔楚生看着金梦兰,将拿在手里的黄铜手铐默默扣回了腰间,然后向她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金梦兰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白幼宁身上,她微微躬身子,竟冲着白幼宁行了一个标准的、旧式的福礼:“白小姐,麻烦您一件事,可以吗?”

白幼宁连忙上前一步:“您说。”

“报纸上……关于这件事,请不要公开我的……娘家身份。”金梦兰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恳求。

路垚有些不解:“可您是刘太太,上海滩谁不知道您的身份……”

白幼宁却立刻明白了,她轻轻遮了一下路垚的嘴,对金梦兰回以理解的、郑重的微笑:“我知道了。夫人,您放心。”

她看着眼前这个即使到了末路,依然竭力维持着骄傲和尊严的女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敬佩,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夫人,其实您……您何必为了这样一个男人,赔上自己的一生呢?”

金梦兰昂起头,仿佛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格格,她优雅地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襟和发髻,声音平静而清晰:“他既选择了我,那我便是他的妻。是好是坏,是恩是怨,都是我们之间的事。如何了断,自然也该由我来定。这一切,与旁人无关,与我的出身……更无关。”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摆正了姿态,像一个真正的贵族那样,从容地、一步一步地向餐厅门外走去,上了那辆早已等候的警车。她坐在车窗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熟悉又陌生的上海滩风景,缓缓闭上了眼睛。

看着警车远去,路垚才收回目光,戳了戳旁边的白幼宁:“哎,你知道什么了?你们俩刚才打什么哑谜呢?”

白幼宁叹了口气,解释道:“她说的‘不要公开娘家身份’,意思是不要强调她‘前朝格格’的这个身份。她不想让家族蒙羞,也不想让自己最后的尊严,以这样一种方式被放在小报上供人议论咀嚼。”

路垚恍然:“原来是这种身份……我明白了。”

杜清月也望着警车消失的方向,轻声道:“她维持了一辈子的骄傲和体面,临了……就给她留下这最后一点体面吧。”

一阵沉默后,路垚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打破了略显沉重的气氛:“案子总算结束了……是时候找个地方祭祭五脏庙了吧?我都饿扁了。”

杜清月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真是心大。”

路垚耸耸肩,一脸理所当然:“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最重要嘛!走了走了,我知道新开了一家本帮菜,听说红烧肉一绝!”

四人从餐厅出来,夜色已深,街灯昏黄。解决了大案,气氛本该轻松,但路垚看着前面并肩走着的乔楚生和杜清月,眼珠一转,忽然凑到杜清月身边,压低声音,用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开口

路垚:“姐~”他拖长了调子,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杜清月,眼神瞟向前面的乔楚生,“你说……要是哪天老乔也像刘显贵那样,脑子一抽,变了心的话……你打算怎么办?是学梦兰姨…嗯?”他做了个“咔嚓”的手势,挤眉弄眼。

走在前面的乔楚生耳朵尖一动,猛地回头

乔楚生:“哎!路三土!”他几步折返回来,一把揽过路垚的脖子,用力箍住,笑骂道:“你小子少在这儿给我上眼药!挑拨离间是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语气斩钉截铁,但耳根却有点微微发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

路垚被勒得龇牙咧嘴,却还在乔楚生胳膊底下顽强地继续作死,摇头晃脑地唱起来:“嘿~谁知道呢!这世道啊~男人心~海底针~说变它就变呐~嗷!”最后一声痛呼是因为乔楚生加重了力道。

杜清月原本看着两人打闹,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她慢悠悠地上前两步,伸出纤长的手指,看似轻柔实则隐含力道地捏住了路垚的另一边耳朵。

杜清月:“路毛毛,”她语气温柔得像晚风,眼神里却闪烁着危险的光,“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骨头松了?需要我帮你‘紧一紧’?”她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了路垚的肩胛骨上,仿佛下一秒就能给他来个过肩摔。

白幼宁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嘻嘻哈哈地起哄

白幼宁:“就是就是!路垚你少乌鸦嘴!楚生哥要是敢变心,都不用清月姐动手,我先用报纸头条淹死他!标题就叫《惊!巡捕房探长竟成当代陈世美》,怎么样?”

乔楚生闻言,立刻松开路垚,转向白幼宁,哭笑不得:“幼宁!你怎么也跟着他胡闹!”他赶紧表忠心,看向杜清月,语气诚恳又带着点无奈:“清月,你别听他们瞎说!我乔楚生对天发誓,这辈子……”

杜清月却没让他说完,只是松开了捏着路垚耳朵的手,转而轻轻挽住了乔楚生的胳膊,打断了他的誓言。她抬眼看他,眼波流转,带着一丝戏谑和十足的笃定:“行了,发什么誓。你要是真有那心思……”她顿了顿,微微一笑,笑容明媚却让旁边看戏的路垚莫名打了个寒颤,“那我肯定比金梦兰做得更干净利落,保证连‘意外’都查不出来。”

乔楚生:“……”他默默咽了口口水,把胳膊挽得更紧了些,干笑道:“呵…呵呵…夫人威武…我不敢,绝对不敢…”

路垚揉着被捏红的耳朵和被勒疼的脖子,躲到白幼宁身后,小声哔哔:“啧啧啧,看到了吧幼宁,这才是真正的狠角色…老乔以后的家庭地位堪忧啊…”

白幼宁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挽住路垚:“所以啊路毛毛,你以后也得小心点,知道吗?”

路垚:“???关我什么事?!”

夜风里,只剩下四人笑闹的声音,方才破案带来的沉重气氛,似乎也被这温馨的插科打诨吹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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