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喧嚣终于归于沉寂。壁炉的火苗也矮了下去，只剩下暗红的炭火偶尔噼啪一声，迸出几点星子。

乔楚生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看着沙发上那三个已经不省人事的家伙，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先是将瘫软如泥、嘴里还嘟囔着“我没醉”的路垚拎起来，交给闻声进来的下人，吩咐道：“送路顾问去客房，醒酒汤备上。”

接着，他又小心地扶起睡得东倒西歪、抱着枕头当宝贝的白幼宁，同样让女佣搀扶着送去休息。

最后，他才走向那个蜷缩在沙发角落，抱着膝盖似乎已经睡着的姜时愿。

他俯下身，动作轻柔地将她打横抱起。她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入怀中，带着淡淡的酒气和属于她自身的、一种说不清的甜香。似乎是感觉到了移动和熟悉的气息，她无意识地哼唧了一声，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手臂却下意识地环住了他的脖颈，不肯松开。

乔楚生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任由她抱着，稳步走上楼梯，走向她的卧室。

踢开虚掩的房门，他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试图抽身时，却发现她环住他脖颈的手臂收得更紧了，嘴里含糊地呓语：“别走……”

乔楚生顿住，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在昏暗的床头灯光下，看着她醉意朦胧、双颊绯红的脸。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颤，嘴唇微微嘟着，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

鬼使神差地，或许是酒精作祟，或许是被这静谧暧昧的氛围蛊惑，一个他从未想过会问出口的问题，低哑地滑出了唇畔：

“你……喜欢我吗？”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试探，融在夜色里，几乎听不真切。

姜时愿似乎听到了，又似乎只是在做梦。她眼皮挣扎着掀开一条缝，迷迷蒙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咧开一个傻乎乎的笑容，用力点头：

“喜欢……”

乔楚生心头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席卷全身。

然而，还没等那悸动落地，她又猛地摇了摇头，眉头皱起，像是遇到了极大的难题，声音带着委屈的哭腔：

“不喜欢……”

这急转直下的回答让乔楚生愣住，下意识地追问：“为什么？”

姜时愿闭着眼，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断断续续地呢喃，像是在说梦话，又像是在倾诉一个巨大的秘密：

“这里是……电视剧啊……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但是喜欢……我就回不了家了……”

说完这句没头没尾、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乔楚生耳边的话，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脑袋一歪，彻底陷入了沉睡。环住他脖颈的手臂也终于松脱，软软地垂落在身侧。

卧室内一片死寂。

只有她均匀的呼吸声，和乔楚生自己骤然加快、如同擂鼓般的心跳。

电视剧？最喜欢的人是他？喜欢……就回不了家？

每一个词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构成了一个他无法理解、却又莫名感到心惊的谜团。她果然……藏着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似乎与她突如其来的出现，以及她偶尔流露出的对未来的“知晓”和“恐惧”紧密相关。

而那句“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像是一道暖流，冲撞着因“回不了家”而升起的冰凉疑虑。

他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目光复杂地描摹着她熟睡的容颜，试图从这张毫无防备的脸上，找出那些惊世骇俗话语的答案。

最终，他俯下身，极其克制地、轻柔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

温热的触感一触即分，却仿佛在他唇上留下了烙印。

他直起身，为她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看着沉睡的她，乔楚生眼底翻涌着从未有过的迷茫和一种强烈的、近乎霸道的占有欲。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短短时日，为何会对这个来历不明、满脑子奇怪念头的小丫头，如此上心，如此……放不下。

“睡吧。”他低声说，不知是在对她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转身离开房间，轻轻带上门。门轴合拢的轻响，隔绝了室内外的世界。

窗外，月色清冷。乔楚生站在走廊的阴影里，点了一支烟，猩红的光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他知道，有些东西，从今晚起，彻底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