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又看到了。

雨过的潮湿与闷热久而不得消散。女孩蹲着，露出的膝盖细细地渗着血，她捻起坠落泛黄的栀花瓣儿笑道，

“你看，花也会哭的。”

“易然？你在听妈妈说话吗？”陈容煦摇着易然的肩，少年长大了，带着锋芒，顺带着的肩都有点硌手。

易然回过神来，应到，“听到了。”

上次打架的时候，靠门的同学跑去喊老师好巧不巧，任老师和年级主任站在一块聊得高兴。随后两人都急急忙忙往教室赶。高中时打架什么的小摩擦是小事，班主任掩一掩私下骂几句就过去了。这次就不行了，偏偏遇上年级主任，还跨年级打架，打得还很凶。

“两人都给我住手！”

主任一进教室门看着混乱不堪的场面一拍桌子，鲜少地出现了怒气。

年级主任姓付，平时和和气气的，人送外号和蔼可亲老付亲。十班那几个不省心的遇着都得好好叫上一句：老付好。

“狄秋你还打！还不快停手！”老付呵斥道。

“易然你也松开！”任老师哪知道这老付虽年纪比她大，一听学生出事跑这么快的。刚赶上的她喘着气也呵道。

不良抬头看是老付，迟疑了一下还是狠狠地放开易然的衣领。

“你们俩，到我办公室来！”

“说吧，怎么回事？”老付办公室没开空调，只有头顶的电风扇呼呼地转。

两人都挂了彩，易然整理凌乱的衣领，低头没说话。

“狄秋，你说。”老付拿起瓷杯刮了下杯口的茶叶。

易然扫了一眼身边的人。

“真没什么老付，就是找卡心情不好……”狄秋一五一十地说出。老付把事情了解了个大概。

老付叹了口气：“你现在已经在过第二个高三了，你已经是复读生了啊！自己好好把握还有多少次机会，不要再惹事生非了啊，给你父亲也算省心了啊。”

狄秋原本握紧的拳头松了下来，没再开口了。

“你先挑的事，报给学校应会得个警告，易然你也太冲动了，帮助同学是好事，可是不能用这种方式。”

老付最后以狄秋警告处分，两人都回家思过三天为由，把这刚开学就给他送大礼的两活菩萨赶回了家。虽然易然不是先动手，打架也不是他原因，但至少他也动了手，也光荣回家。又考虑到狄秋是复读生，易然也升高二，学习都很紧，减免两天。

老付留下狄秋继续进行思想教育，让易然先回去。易然推开办公室门时吓了一跳，门口围着几圈人都在偷偷旁听。众人七嘴八舌地问易然情况，刚上楼的陈小梦和陈陌还有章鸭子他们也拉着易然安抚，易然回道没什么问题，就再送一天暑假。大家听了又都笑起来了，毕竟，在枯燥乏味的高中，都很珍惜一点一滴的轻松快乐。

散时易然看向了走廊边的狄秋，不，转校生。

是陈容煦来接的易然。

一路上两人什么都没有说。或许是因为易然又免除了本学期学费，也或者是因为他拿了数学竞赛的奖，又或者是因为这次打架并不是他的错。陈容煦选择了沉默。

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准备下车时，陈容煦看着易然冷白的手臂上大大小小的青肿印，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易然，少惹祸，至少不要让自己受伤，好吗？”不是要求，是询问。

易然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容煦伸手摇易然的肩膀。

“易然？你在听妈妈说话吗？”

“听到了。”

其实回家对易然真没什么影响，就算他是高二的。学习说到底还是培养能力，就是接受新事物的能力。而能力也分为两种，一种是与天俱来的，另一种是后天努力的。

易然属于第一种。他学东西很快。初中时的他并不是现在这样的，很闹腾。但是迫于陈容煦那边给出的压力他还是会不情愿地考前突击。

看一遍教科书再刷题再整理这一类型的题目。形成完善的知识体系。考出来的分数说得上是漂亮。这样就算易然不注重课堂，老师也不会说什么，他们都知道，这孩子能自己学明白。

易然自己也想不到，教室里的位置还没来得及坐热就回了家。他拉开书桌上边的椅子忍不住笑了。算了，好久没打这么爽了。在书桌旁的书柜里，易然挑了一本相对在柜里较薄的听力资料出来。这是他们英语老师整理各地历年英语听力真题出来的。

易然给手机插上有线的白色耳机，戴上。这是他的习惯，在心浮气躁的情况下，他总是喜欢浸在英语里隔离外界。标准的发音和极快的语速，易然很喜欢这种感觉。

听力结束，易然摘下耳机，点开微信。置顶的陈陌发信息过来了。他点开之后目光停留在了名片推荐上。

全白的头像，甚至名称都只有半边括号。

爱数一生：这谁？

沉默是金：转校生。

爱数一生：他加我干嘛？

消息发过去一会陈陌才回，大概是在上课。易然已经想出陈陌时不时低头打字的样子了，又看到眼下的手机正大光明地摆在外面，他心情莫名极度舒适。

沉默是金：他刚下课的时候说有急事找你。

爱数一生：哦。

正好，易然也对着这转校生有这极大的好奇。

易然顶着那硕大靓丽的荷花头像闯进转校生微信界面的时候，转校生手抖了一下。易然倒是开门见山。

爱数一生：别怀疑，没加错。

易然真的很需要转校生填补他的好奇心。

爱数一生：你不是狄秋？那你是……

易然打到一半觉得这样问好像不太好，也不是不太好，总觉着有些不妥帖。他来回删了又改。

屏幕那头望着久久的对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最后还是自觉的发了过去。

）：姓久，久卮。这是我的名字。狄秋是我哥。

久卮不会知道他后半段话给易然同学带来了怎样的崩塌感。

久卮简单介绍了一下事情的缘故。

哥不是亲哥但是从小玩起，卡是狄秋借给他的，刚好要卡在别人那里受了气，就摆出了臭脸。不过狄秋在久卮面前经常臭脸所以很正常。

看完短短几段话易然觉得要转校了。太尬了。

久卮加了一句。

）：不过谢谢你，我很久没有被保护的这么好了。

易然看着这条信息轻轻地笑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觉得久卮有着很不一样的感觉。

像青稚的晨光下久卮微颤的卷睫毛，不断勾起易然的情绪、好奇心。

像那盒芒果味的酸奶，固体在温度的升高下会化成黏稠的液体，还会不小心溢出几丝软绵绵的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