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盼感觉天穹在视网膜上裂成万花筒,水晶吊灯化作无数燃烧的银针坠落。母亲翡翠吊坠的寒光剖开视野,她看见二十岁那年的暴雨穿越时空倾泻而下,那天她跪在老宅露台,求母亲不要断掉宋亚轩的职业生涯。
耳膜里灌满尖锐的蜂鸣,像把电钻在搅动脑髓。母亲染着丹蔻的指甲突然放大成血红色旋涡,宋盼看见指甲边缘粘着片金箔,那是她房间里的专辑包装。此刻这片残骸正随母亲颤抖的指尖飘落,像封未寄出的求救信。
膝盖砸向波斯地毯的瞬间,宋盼闻到十六岁那年的中药味。那年母亲逼她喝下整整一壶宁神汤,却在看到她呕吐时用翡翠镯子敲碎药碗。此刻那些陶瓷碎片仿佛从时光深处飞溅而来,割破了现实与回忆的结界。
视网膜开始播放走马灯。十六岁看着钢琴被砸烂,音乐梦被撕碎的自己,二十岁在琴键刻下宋亚轩名字的自己,二十二岁在格莱美后台吞药的自己,此刻都从记忆黑洞里伸出手。她们抓住她正在下坠的脚踝,指甲在肌肤上犁出血痕
母亲尖利的呼喊忽远忽近,像隔着深海传来:“叫陈叔备车!打电话给张...”最后那个姓氏被耳鸣绞碎,化作泡沫消散。宋盼突然想起今早在张凌赫诊所做的沙盘,她放下的那个水晶钢琴模型,此刻正在意识深处发出刺目红光。
最后一丝意识消散时,听觉突然异常清晰。她听见父亲的老怀表在某个抽屉深处跳动,秒针声与宋亚轩在演唱会弹过的《夜的第7章》旋律重叠。家里人杂乱匆忙的脚步踩碎了满地药片,那些白色圆片在月光下滚成珍珠,一颗颗蹦进钢琴共鸣箱的裂缝里。
监护仪的滴答声撞在防辐射玻璃上,碎成细密的银砂。张凌赫看着雾面百叶窗透进的月光,想起五年前那个暴雨夜,21岁的宋盼缩在他诊所飘窗台,手腕缠着浸血的纱布,说。
宋盼“张凌赫,我好像把灵魂落在宋宅琴房了。”
“什么时候的事?”沈茜染着丹蔻的指甲掐进掌心,翡翠镯子磕在金属床栏上裂开细纹,“凌赫,我要听实话。”
张凌赫将五年前的诊疗记录推过桌面。泛黄的纸页间夹着片干枯玫瑰花瓣,那是宋盼第一次就诊时带来的“护身符”。监护仪蓝光扫过诊断日期栏,那道日期栏像把匕首刺进沈茜瞳孔。
张凌赫“反抗你们出国的第二年,她21岁生日那周。”
张凌赫转动着案头的水晶钢琴模型。
张凌赫“伦敦地铁罢工夜,她在贝克街站台吞了整瓶佐匹克隆。”
沈茜突然踉跄着扶住雾面玻璃,精心描绘的眉弓被蹭花成灰影。宋政捡起滚落脚边的病历本,眼镜片上叠着监护仪跳动的绿光:“创伤后应激.....边缘型人格...”
张凌赫“边缘型人格障碍伴随中度抑郁。”
张凌赫掀开宋盼的病号服袖口,电子束像刑具扫过那些陈年疤痕。
张凌赫“这些不是自残,是求救信号。”
母亲涂着唇膏的嘴角开始抽搐,二十年完美无瑕的贵妇面具龟裂剥落:"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张凌赫“抱歉伯母,那是宋盼的决定。”
宋政的老怀表突然发出整点报时,贝多芬《月光奏鸣曲》的旋律惊醒了监测仪。宋盼在昏迷中抽搐,电极片下渗出冷汗。
沈茜扑到床前又僵住,颤抖的手悬在女儿惨白的脸颊上方,像触碰易碎的冰雕。
张凌赫“她第一次吞药洗胃时.....”
张凌赫调暗顶灯,月光立刻填满沈茜眼角的泪水。
张凌赫“抓着我的白大褂喊妈妈。”
监护仪突然响起尖锐警报。沈茜终于握住宋盼的手,宋政看着她憔悴的脸,恍惚间看见女儿睫毛上凝着六年前分别时的霜。
“我们...我们只是...”母亲的声音碎成齑粉,“想让她成为最完美的...”
张凌赫“最完美的青花瓷?”
张凌赫点亮PACS系统,宋盼的脑部断层扫描在屏幕上幽幽发蓝,
张凌赫“海马体萎缩12%,杏仁核代谢异常,宋盼的神经系统永远记住了每次被否定时的剧痛。”
“宝宝...”这个十几年年未闻的称呼震碎了病房的空气。沈茜颤抖的手握住在宋盼冰凉的手,“妈妈给你弹《月光》好不好?就像你小时候哄睡那样...”
“宝宝,真的对不起.....妈妈错了....”
张凌赫关掉监测警报,看着近乎崩溃的沈茜。
张凌赫“她不需要完美,只需要你们说‘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我们支持你’。”
晨光刺破雾面玻璃时,宋盼的指尖在母亲掌心轻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