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更新迭代无限之快的圈子里,一颗新星升起来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同样,坠入谷底的速度也疾如旋踵。
工作室发了道歉声明之后,一夜之间万成息的微博就掉粉一千多万,有关于他的一切全部都迅速被下架封禁。
他正在一点一点的,被抹掉。
而万成息对这些一无所知,他也不甚在意。
天边青云横卧,冬日的寒风吹过整个墓园,枯败的树枝间沙沙作响,仿若哀鸣,这个冬天来势汹汹,不似往年一般温和。
万成息跪在墓碑前的石台上望着上面微笑着的黑白照片入神,眸光飘飘渺渺聚不住焦点,各种各样的情绪疯狂肆虐,挤满了他的整个心,心脏的负荷似乎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重量了。
他的声音也有些飘忽,“妈妈,我还是搞砸了。”
今天,是他妈妈的祭日。
照片里的女人还是年轻的样子,仿佛美丽永驻,万成息抬起手想要触碰那张面孔,却只摸到了冰凉的石碑,语气里一瞬间全都是脆弱无助。
“妈妈,你一定对我很失望吧,我怎么就活成这样了,可我也不知道我该是什么样,每一天我都在努力地寻找我活着的意义。”
“妈妈,我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对不对,我好像真的,熬不下去了……”
嘴里的话在被水雾模糊的视线里彻底说不清楚,绝望接踵而至,万成息把额头抵在照片上,理智在刹那间溃败瓦解,他无所顾忌地,崩溃得痛哭出声。
眼泪一滴滴砸在了他的手背上,他跪在墓碑前,也跪在了回忆的泥沼里。
恍然间好像有人摸了摸他的头,他抬起脑袋,那个笑容温柔的女人弯腰轻抚着他的脸颊,和顺的声线响起:“小西,别怕,有妈妈在啊。”
记忆里小时候的天空似乎永远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屋子里的那盏台灯却从来都暖烘烘的,小小的少年又挨了醉酒继父的打,作业纸被撕扯了一地,圆珠笔也随之滚落到了柜底。
他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粘着自己的作业,皱皱巴巴怎么也弄不舒展。
直到里屋的鼾声响起,妈妈才敢悄悄提着药箱为她的孩子擦拭红肿的小脸,轻轻地帮他抹着化瘀消肿的药膏,昏黄的灯光下少年肩膀上旧的淤青又盖上了新的紫痕。
他看见妈妈为了护着他被狠狠扇了一巴掌的脸,那么美的一张脸却日渐憔悴枯黄,他知道妈妈生病了,知道她很难受,也知道她每天都靠吃药来止痛,而他什么都做不了,浓浓的无力感让他咬着嘴唇无声地落泪,硬生生将嘴唇咬破出了血。
妈妈紧紧地将他拥入怀抱,哽咽着说,“小西,别怕,有妈妈在啊,等你长大,长大了就会好起来了。”
等你长大。
长大了就会好起来了。
眼睁睁看着面前的身体缓缓在风中消散,越飘越远,万成息哭泣着想拉扯住她的衣袖,踉跄着身子却只抓了个空,最终连一团虚幻的碎影都没能留下。
他心神恍惚地在半空中摸索,低哑着声音喃喃地道:“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为什么不可以把我一起带走……”
“我好想你。”
半晌万成息才缓过神来,脑子慢吞吞地重新运转起来,他抬起头望向高远的天空,眼眶无比得酸涩起来。
从头到尾,就只是他自己啊。
许久,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裹紧了围巾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下了台阶,他往外走去,经过一排排的墓碑,忽然就漫无边际地想等他死了以后,他想被洒在大海里。
海宽至天际,总会接纳他。
目光随意地散落在远处,忽的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
墓园门口的那人站得笔直,走得近了看到他的发丝被风给微微吹得乱了些。
万成息愣了愣,没想到他还会出现在自己面前,死气沉沉的嗓子终于涌上些音调:“唐泽云?你怎么会在这儿?”
听到人说话的声音,唐泽云赶忙迈动站得有些僵硬的双腿快步跑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将他一把拢进自己敞着的大衣里,像得到了什么最珍贵的宝物一样抱着他。
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他听见唐泽云说:“我去问了你的经纪人,她告诉我你在这里。”
他的怀抱太温暖了,万成息晃了下身子,还是没舍得挣脱开:“你想找我直接给我打电话不就好了。”
怀里的人两眼通红通红的,唐泽云伸出手轻轻地揩掉他脸上还挂着的一滴泪珠,“打了,没接。”
万成息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没充电关机了,叹了叹气。
“要跟我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