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节恰是雷雨多发的时节,出了伤营天上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凌不疑站在台上避雨,嫋嫋站在他身侧。
像是想到了什么,嫋嫋忽的伸出手去,雨水打在掌心上,有些痒。
凌不疑你没事吧?
凌不疑最终还是问了一句,嫋嫋闻言扬了扬唇角,与凌不疑并肩站着,凌不疑没有看见她眼底的泪。
程少商这雨就像是替囡囡难过一样,连天都在替囡囡哭。
默了一瞬,一旁的凌不疑挪了挪步子,站在了离嫋嫋更近的地方。
凌不疑囡囡很勇敢,程老县令一家都很勇敢,待回去之后我一定向陛下禀明,替程老县令一家讨得封赏。
嫋嫋伸回手,衣袖早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大截,她扭头看了看凌不疑。
程少商此次倒是让我看到了凌将军与平日里不一样的一面。
凌不疑如何不一样?
程少商平日里都以为凌将军冷酷无言,身上没有烟火气,只会杀人,这几日相处下来,倒是觉得凌将军才是这世间的好男儿,顶天立地,救人与危难之中,凌将军是个好人。
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这般说出口,凌不疑也牵了牵嘴角。
凌不疑程四娘子也不一样,原以为程四娘子同别人一样,只做那胆小的女娘,此番一见,才知程四娘子竟也是女中豪杰,让人佩服。
程少商凌将军谬赞。
两人一时无语,只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知过了多久,雨声渐渐小了。
程少商雨小了,我们回去吧。
凌不疑嗯。
回去的时候仍然是凌不疑在后面控制着缰绳,嫋嫋在前面。
回城的时候,凌不疑将她抱下马,嫋嫋朝他福了福身就要回房间,凌不疑却忽然叫住了她。
凌不疑程四娘子。
程少商凌将军还有何事吩咐?
凌不疑对于囡囡而言,死或许是一种解脱,也算是她与家人的另一种团圆,你不必太过伤心。
闻言嫋嫋的眼眶里又蓄起了泪,面上却是笑着的。
程少商我知道了,多谢凌将军开解。
嫋嫋回去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内,一直拿着囡囡给她的平安符看,直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嫋嫋才擦了擦眼角的泪,看向来人。
见来人是桑舜华,嫋嫋立即起身过去扶她。
程少商三叔母怎会来我这里?三叔父没看紧?
桑舜华你这丫头,惯会取笑我。
嫋嫋扶着桑舜华坐下,她将手里的一碟糕点放在桌上,抬手摸了摸嫋嫋的脑袋。
桑舜华嫋嫋这些日子辛苦了,不过嫋嫋很勇敢,以后定能成大事。
程少商三叔母,嫋嫋并不想成什么大事。
程少商三叔母,今日我和凌将军去了暗牢,见到了樊昌和迟绒他们,后来我们又去了伤营,见了囡囡。
程少商三叔母,囡囡她死了。
眼泪猝不及防地再一次顺着脸颊流下,桑舜华叹了一口气,怜爱地将小姑娘揽进怀中。
桑舜华嫋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生死也一样,囡囡她很勇敢,以后她会一直活在你心里的,不要难过。
程少商凌不疑说……她现在已经和家人们团聚了,我应该替她感到高兴,可是三叔母,囡囡还那么小,这世间的美好她都还没有看完,怎么就死了呢?
那么小的的一个小姑娘,死在了她怀中,这件事她始终无法释怀。
桑舜华嫋嫋,生于乱世,活着本就很难了,可你能遇到囡囡,囡囡也能遇到你,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程少商生于乱世,就该连自己在乎的人都护不住吗?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到了当初阿父阿母将刚出生的她留在了家中,此时此刻,虽然不再怨恨,可是心中的芥蒂似乎越来越深。
桑舜华嫋嫋,你还在怪你阿母吗?
果真,三叔母总是能一眼看穿她在想什么。
程少商经此一遭,嫋嫋不怨了,自然也不怪阿父阿母将我留下,只是不怨并不代表释怀了。
程少商还小的时候,我总和别人说阿父阿母是大英雄,等他们有空了就会接我和她们在一起住,那个时候的我每日都很开心,还会拿着木剑玩,就想着有朝一日能见到阿父阿母,想着他们不回来只是因为战事紧急,没有时间,只要有时间了,总能来接我去军营。
程少商渐渐的我长大了些,身边同龄的人也不愿意同我玩,他们总说阿父阿母不要我了,嫌弃我是个女娘,他们是武将,女娘会给他们丢人,那段时间我甚至都会质问自己为什么不能长成一个男儿,我甚至还想过若我将自己装扮成一个儿郎 或是我像儿郎一般习武投军,阿父阿母是不是就能回来看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