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委托

“伊芙小姐。”

有人在她背后喊着。

“伊芙小姐！”

她回过头去。

一袋铜币落在她脚边，她低头看着那深褐色的、被里面的硬币顶出凹凸不平轮廓的粗陋袋子。

“委托结束了，感谢你的帮助。这是结款。”

声音的主人来得快，去的也快，如今只剩伊芙——至少他这样称呼她，钱袋，和喜鹊。

噢，你居然还跟着我，小家伙。

她注意到了喜鹊，但没有轰赶，只是弯腰捡起哗哗作响的钱袋，拉开松散的绳索。而喜鹊像是瞅准了这个时机，突然扑扇翅膀飞跳到她手上，小小的脑壳一栽，就衔出枚发亮的铜币来。

“嘿伙计，别急伙计，这是我们的酬劳——虽然现在只有尾款，毕竟关于其他的，你也知道，现在不在我脑子里——但是管他呢？“

”我是说，这是我们的酬劳，五五开怎么样？足够买上一份精细一些的黑面包和一杯麦芽酒，咱们俩各一份，也许你的那份可以换成熏肉和果汁？鉴于你的羽绒大衣没有合适的兜——看呐，这漂亮的毛领，当然不能配上难看的布兜，所以为什么不暂时让我替你拿着呢？”

喜鹊又歪过了头，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却不打算接受代为保管的建议——它转身把铜币放进了藏在房梁上的巢里。

“你猜怎么着，虽然我脑袋空空，但是我敢说咱们一定是好搭档，要相信我的直觉，所以——好搭档有些小习惯——比如说藏私房钱——又怎么样呢？搭档就应该互相包容配合，哈——”

像是回应她的邀请，喜鹊跳出小小的巢穴。它落到桌子上，蹦蹦哒哒地留下了几个凌乱的小脚印——那是墓地里的血和泥。

伊芙这才想起，自己此时多半和喜鹊的脚底一样，沾满了墓地里的东西。所以她转身走向盥洗室，而喜鹊也一蹦一跳地跟在她后面。

褪去衣物，她在身上看见许多新新旧旧的疤痕。其中有那么一条横贯胸前，从左锁骨一路下拉到右下肋，尚且暗红微凹。

她又摸向背部，从起伏的手感中辨认出自己后背的蝴蝶骨下方也有两条旧伤，而喜鹊就收着翅膀站在一旁，侧着脑袋，像在打量那些伤痕。

她注意到这是喜鹊离自己最近的一次。但没有去惊动它。

注意力回到身上，她的小臂伤有清晰的环割纹，从恢复程度来看，应该是多次造成的疤痕。

“嘿，看起来我似乎有自虐的习惯——这习惯可不太好，因为我挺怕疼的，所以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习惯呢？”

“哦……还有我怕疼？真不错，我这是想起一点正常人脑子会有的对自己的认知了”

她又开始对着喜鹊絮叨，并继续检查身体——虽然疤痕遍布，但没什么大碍，像是起死回生得十分成功，除了面容依旧苍白外，她看起来完全是个健康且活蹦乱跳的大活人。

“这是件好事，对吧？“她对着喜鹊眨了眨眼睛，想也没想就向鸟儿伸出手去，而一直若即若离的小鸟也没有受惊跳开，只是十分自然地站到她虎口上，像是才见面不过几小时的一人一鸟已经十分熟络。

他们熄了灯，喜鹊回到巢穴，伊芙躺上板床——哪怕有了铜币也不能乱花，所以她没给自己和搭档升级住房，在又一串絮絮叨叨的晚安后，房间的灯悄然灭掉。

今夜月光正好，宁静地扑撒在马路上。城市稀落地亮着一些窗户，一切宁和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