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陌生人

秆乔杉木花了几年时间，终于稳定下来民本村。阳光明媚的早晨，逃离的鸟儿回到了这里，开始叽叽喳喳地歌唱了，蝴蝶也会停留在花朵上，闻一闻花香，松鼠终于有住的地方，从树洞里拿出自己美味的松果开始品尝起来，路过的青蛙，欢腾的鱼儿......

“亲爱的，这是一项伟大的成就，我们就在这里生个孩子怎么样？”玖都挽着杉木的手，轻轻说道，但是眼睛依然注视着这里美好的事物，一朵花，一株草。

“你是说现在吗？”杉木打趣地说道。

“当然不是，我们应该有个孩子，我想看到他在这里追着蝴蝶跑。”玖都脸有些红晕。

“小美人，你有我，不够吗？”杉木点了点玖都的鼻子，深情地说道。

“嘴巴真甜。”玖都向杉木吻了过去。

“噢！你看那些花，它昨天还没开呢！”

杉木看向一棵桃树，雨露的清晨，些许水珠点缀在上面，当水珠慢慢落下，弹起桃花的花瓣，一阵清香扑鼻而来。走近看，桃花千姿百态，各有各的美丽，各有各的模样，仿佛一群小姑娘乖巧的模样；有的含苞待放，像是小姑娘害羞的模样；有的花瓣已经展开，仿佛小姑娘谢礼的模样，一丝丝花蕊，头上盯着娇嫩黄色的小尖，调皮地探出头发，一碰她，她就会害羞地低下头。

“亲爱的，我们要是有个小女孩，她就会站在那里，用小手捧着桃花，仔细地闻，多可爱呀！”玖都微笑着说。

“那一定很美好，亲爱的，我想我们应该有个女儿。”杉木注视着玖都。

“噢，那样的话，儿子不是太可怜了。”玖都伤心地点点手指。

“那我们可以都有一个，你说好吗？我们看着他们打闹；看着他们开心；看着他们伤心。”杉木笑起来，这几年他一直沉浸在民本村的事业当中，如今这里已经算是“面目全非”这样他也能挑一个时间，安心地离开了。

“我们的宝宝才不会伤心，他们啊，眼睛里永远都有阳光，永远都会快乐！”想到这里，玖都沉默了，大约是五年前，她看见杉木枪毙了一个孩子，那时候，他眼睛是冷漠的，就算自己如何苦苦哀求，他依然那样做了，那一刻永久地在她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有些时候的晚上，她会做噩梦，她梦见等待枪毙的人不是那个孩子，而是她自己。她不像小男孩一样没有哭泣，而是崩溃大哭，再也不认识曾经眼睛中包含着太阳的杉木，如今的杉木，眼睛里冰冷无比，这是改革者需要付出的吗？

玖都只能无数次骗自己，杉木已经恢复过来了，就算他眼睛里没有曾经的太阳，现在起码他还是杉木，并没有变成她不认识的人。

也许应该后悔吧，其实自己不求杉木帮助他们，他也会这样做的，在看到吃人的那一刻，人皆非人那一刻。她仔细想，爱上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应该是美好的，如此残破不堪，怎么能算是好地方呢？杉木怎么会第一次见到这里，就会如此痴迷于建设民本村，难道他是一个热衷于统治的人吗？玖都想着这不可能的事情，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了，也搞不清楚他的想法，只得过好今天，明天吧。

春天的舒适是有代价的，温暖舒适的白天过去，留下了夜晚的沉闷。空气中仿佛每一个颗粒都在散发着热气，吸收着仅存的凉爽。

玖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端起桌上的红酒，像是喝碳酸饮料一样，大口大口喝着，这样会给她带来一些凉爽的快感，虽然不久她就昏昏沉沉，但是那让她感受不到天气的闷热，带给她的崩溃。

杉木在房间里换衣服，正准备去村子里看一看，了解了解他们的情况，自己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样走。

“亲爱的，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回来。”杉木微笑着对玖都说。

“你依然爱着我，是吗？”玖都晕红着脸，但是吐字依旧清晰地说道。

“当然。”

“你知道吗？你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居然会想你，你明白吗？”玖都捂着脑袋说。

“但是我就在这儿，不是吗？”杉木更加疑惑了。

“我认为你不是曾经的杉木了，站在我面前的你，熟悉又陌生，我想你，杉木，你在哪儿呢？”

玖都喝的有些上头，糊糊涂涂表达不清楚自己的意思，她心里想的，杉木变了，曾经他只爱自己，如今民本村仿佛成了情敌。以至于，杉木站在她面前，她依旧想念杉木，想的不是眼前的杉木，而是曾经那个只爱自己的杉木。

杉木自知自己近几年给予玖都的关爱变得少了，自己深陷民本村的事业中，无法自拔，有时候久了不回家，见到玖都居然有些陌生的感觉。于是杉木坐在玖都旁边，拉着她的手。但是不等他开口，玖都就抢先说道：

“放开我的手，陌生人！”玖都站起身来，愤怒地说。

“别这样亲爱的。”

“别叫我亲爱的，我听着难受！你不像是曾经那个什么都会照顾我的杉木！你现在更爱你的民本村，是吗！？”玖都跳着脚，眉飞色舞地说。

“我们是夫妻，我们结婚了那么多年！但是你的眼中依然把民本村看得比我重！我们甚至连孩子都没有！”玖都说着又大口喝了一口红酒。

杉木笑起来了，笑的那样温柔，玖都怎么会如此可爱，吃上了自己事业的醋，还大发雷霆。这模样，多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姑娘，蹦蹦跳跳说着她同桌又和别人去玩了！哈哈哈哈，杉木心里实在是发不起来火，不发火是不尊重的，可是他心里笑嘻嘻，欣赏着玖都可爱的表演。

“你在听我说话吗！”玖都见到杉木对自己傻笑，心里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我在听呢，亲爱的。”杉木甜甜地看着玖都。

“你为什么要笑！人家在生气！”玖都嗔怒地说。

“哈哈哈。”杉木看到玖都这番模样，愈发觉得有趣，又笑了起来。

“不要笑了！”玖都嘟起嘴巴，自己真的拿这个男人无可奈何了呀！

“哈哈哈。”

“杉木！”

杉木慢慢收起了自己的笑容，温柔的表情在他脸上挂着，伸手去拉玖都坐在自己的身旁，玖都也听话地坐在他身旁，努力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好啦好啦，亲爱的，也许我们应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了。”

“啊啊。”玖都惊讶地说不出来话，她不认为正在事业忙的时候，杉木居然会提出要一个孩子，这打破了她对杉木的看法，她认为杉木现在眼中只有他的民本村。但是此刻他居然为了维护他们之间的感情，愿意牺牲自己，或者是民本村。

玖都想象着以后，就算杉木不常常陪她，她也会有一个自己可爱的小男孩，或者是小女孩，陪自己说话，陪他们玩耍，看他们如何打扮他们自己，让自己亲爱的妈妈给出建议。想到“妈妈”两个字，玖都笑了起来，那是多么幸福的称呼，仿佛此刻眼前就有孩子抱着她的大腿，喊着她“妈妈”，哭诉着今天没有抓到的蝴蝶。

“亲爱的。”杉木向玖都吻了过去。

从所有的条件中，想出所有的可能性，再挑出那个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这是杉木的想法。有一个孩子，能够维系他们之间的感情，还能作为继承人之类的角色，自己还能多一个爱的人，心里多一份动力，将一个完美，美丽的民本村交给他。看着他和民本村一起成长，那实在是一个好的不行的主意。

红酒累计在玖都身体里，让她现在如此沉闷，仿佛身边的空气都变重了几分，压着她呼吸都困难，喘不上来气。当她听到杉木说的话的时候，她仿佛醍醐灌顶，瞬间清晰了不少，压在她身上的空气也都飘然不在。

红酒加快了她血液的流淌，和杉木吵架，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让自己心中的那个垃圾桶变得轻一些，可不想杉木居然不和自己吵架，反而很溺爱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一股火，发不出来压在她内心里；紧接着杉木居然和自己要一个孩子，这股火便烧的更旺了！

杉木主动拉着玖都进房间，玖都扭扭捏捏像个小姑娘一样，拿着自己大指拇的指甲咬起来，脚步也挣扎起来，杉木拉一步，她便动一步。涨红的脸，加上酒精的麻痹，让她无法做出反应，不能退，也不能进，只得跟着杉木的脚步，他说怎样就怎样咯！在心里，玖都吐舌头给杉木！总是这样大男子主义，不问问自己呢。

老夫老妻依然保持着恋爱的热忱，行了房事之后，玖都与杉木接了一个长长的吻，以此确认自己的杉木还在自己的身边，再也不愿意他离开。杉木仿佛也感知到玖都这一吻的深意，赶忙表达自己多爱玖都。

“亲爱的，明天记得问我有多爱你好吗？”

被搂在怀里的玖都，露出了小女孩的姿态，像只小鸟一样，脸红红的：“那我就等你咯。”

“晚安，我的小女孩儿。”

“我们聊聊嘛，好久没聊过了。”

“好啊。”

“要是有一天，民本村要毁灭了，要用我来换，你怎么选。”

“我啊.......”杉木的话到一半，玖都意识到自己失言，赶忙插嘴到。

“不不不，我不该问这种问题的，我知道.......”

“你。”

这一刻，像是沉沉的深夜，有人点燃了爆竹，让它在天上炸开最美丽的花火。玖都不奢求杉木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只要在他的心里有自己就行了，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应该问这样的问题，有些无理取闹。但是杉木的话让玖都有些惊愕，连嘴里的口水从红唇嘴角流了出来。

杉木见状，用自己的嘴巴亲了上去，好似她嘴巴上有多少美味似的，开始细细品尝起来；这更让玖都感觉特别的惊喜，似是春雨过后，湖边的房檐上，积累的水流，一瞬间快速打出来，打在湖里的莲蓬上。让人又惊又美。

“你干什么。”玖都娇羞。

“玖都小同学，还流口水，真可爱。”杉木说着，用自己的手指弯成一个弯，在玖都的鼻子上点了点。

“你今天好坏。”

“是吗？我还有更坏的。”

说着杉木就又向玖都的身上压了上去。

民本早晨的象征不是鸡鸣声。他们在黑色足迹之前也是男耕女织，家家户户都会养些畜牧，鸡鸣在那时候是早晨的象征。而今的早晨，就是黑夜之后竖起来的那颗晃眼的大太阳。

杉木和玖都酣睡在床上，昨晚上是累到连穿衣服的力气也没有。趁着玖都还在睡觉，杉木早早的穿上了衣服，离开了这个房间，今天他要做的事情不大，也许赋予意义还是深重的。

杉木和玖都住的地方在民本庙围墙的外围第一圈，不远，早上起来第一眼都不是阳光，是民本庙金色的楼角，散发出的金色刺眼的光芒。

太阳正是毒辣的时候，许多人都打算回家睡个午觉，一觉睡到吃晚饭的时候，这样属于他们美好幸福的自由时光就开始了，有的人会和自己的老婆在床上腻歪；有的喜欢一个人在晚上思考如今的幸福，歌颂他们心中的神明。大多数还是第一种，这里的人如今没有什么物质追求，已经能够吃饱，能够有地方住。新的思想文化，在这里埋下了根，在民本村的中心地方，建立起一座寺庙，杉木和玖都，就住在那里。

当然，有寺庙就得有和尚一类的角色，温饱、淫欲如此几年，总有人腻了，决心当一个建树自己的精神世界的人物。杉木是没有机会当信徒了，他是这里所有人敬仰的人，他也借助神的名义，救赎这里的所有人。以他为中心的思想教派，在民本村逐渐升起，由于本来人口也不多，自然入教的门槛就会很高了。

建设寺庙的时候，大家问过杉木，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没有人见过，没有办法做出来呀。根据杉木的描述，一座占地中心地方一半的庞大寺庙冉冉升起。

名字很简单，就叫民本庙。主体颜色是金色和红色，这是一个四合院模样的寺庙。最里面的高楼，叫作主院，房顶是金色的，太阳升起来，整个民本村都能看到它闪闪发光，那时候住在里面的人就会跪下来，念叨一段有关于生命的经文，这是杉木教给他们的，让他们学会并用尽一生的时间，去悟。

杉木想，一个教派的诞生应该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思想方向，只要是好的。这里的历史很残酷，人们把曾经吃人的那段时光称为：黑色足迹。那属于民本村的一部分，现在杉木希望他们能够自己创造一个精神教派，主要人选暂时还是由杉木自己来做，因为他没有合适的人选。

主院分为两层，第二层有一条走廊，与附院同高，可以通往附院，墙壁被粉刷成白色，一尘不染，好似牛奶泼在上面。走廊向外的地方挂着分配均匀的流苏，相比于金色的房顶，流苏的颜色与楼顶相配，但又没有那样艳丽，更接近与黄色。

主院与附院不同，主院有金色的楼角，而附院地方是平顶的双层楼房，平顶是暗红色的，走廊就有大的差别了，主院的走廊有一面白色的墙，附院没有墙，连防止掉下去的栅栏都没有，左右两边都是空的。

这走廊叫作清心廊，走廊的宽度大约有三米左右，由于没有安全防护，走上去的人不得打闹，不得胡思乱想，不然可会掉下去，而掉下去的人，从此也成了耻辱，敬心不足，那也就去不成主院了。

杉木站上了清心廊的起头位置。设计清心廊的时候，杉木特地考察了视角，从上面往下看去，看不到近的楼台，仿佛连接两座高山的桥梁，下面就是万丈深渊。实际上，这里也有个十来米高。

迈出的第一个脚步，就让他感受到恐慌，脚步也抖起来，试图闭上眼睛不看这里有多高，但是看过一眼的地方，在心里更是夸大，在他心里他已经悬空在深渊上方，脚下只有一条铁链支撑着他不掉下去。索性还是睁开眼睛，起码能够判断离路有多远地方。

设计清心廊的作用，就在于不看脚下的路是有多么艰险；有多危险，只要眼睛平视前方，就能穿过这一条走廊。而今连设计的人也不能做到，放在平时的路上，注视前方走，也不会离脚下的这条线有多大的偏差，但是当路宽只有一米的时候，还是恐怖的，生怕下一秒自己就掉下去了。

试着做吧，杉木找了走廊尽头的一块目标点，视角不动，依照目标点，来判断自己的偏差。第二步终于迈出去了，这一步好似腿上有铁铅一样，难以抬起；就连落下也很慢，依然对自己迈出的这一步没有信任的感觉，这一脚别镂空了！

清心廊走完，杉木已经满身暴汗，湿漉漉的长袍并没有温度，全是冷汗。走完之后，连天色都来到了正午，太阳正顶空着晒，终于赋予了他湿漉漉的长袍温度，看起来像是运动之后出过的汗，总是比冷汗要舒服的。

一楼的地方有圣堂，讥魁每天的日常，就是端坐在那里感悟生命，感悟万生。杉木告诉他们神明无形，所以圣堂里面，并没有神明的雕塑，这是初期他们的工作，只需要感悟生命，教化众人，令他们从非人中走出，洗清自己灵魂的罪孽。

成为讥魁，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需要放弃外面的一切，免费的食物，免费的楼房，村民说这里是唯一需要吃苦的地方，不能娶妻，不能有欲望，如果说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娶妻生子，让自己家庭幸福，又或许成为杉木的青睐的人，那么来到这里，就是与其相反的地方。过节时候，外面歌舞升平，这些讥魁，只能守着一支蜡烛，没人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后悔来这里，思念家人，大约是这些，能做讥魁就需要莫大的勇气，留在这里更是艰难。

杉木说，这里是肉体的地狱，精神的天堂，成为讥魁的人，过不同的人生，看不一样的世界。

这里只进不出，进去之后，就没有办法还俗，一生能呆在这里，当然除了杉木和玖都之外。

经过了清心廊的位置，杉木靠着扶手边，往门外看，心里多了许多许多想法。

这寺庙建起来才第一年，敢于当讥魁的寥寥无几，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非得来这地方受苦遭罪。那不是自己自愿再走一遭黑色足迹。当他们物质得到满足的时候，那就是成为讥魁的最大束缚，；物质匮乏的时候，可能所有人都会抢着来当讥魁，当讥魁的待遇可比他们在黑色足迹的时候好得多。

杉木决定，思想文化是很重要的，他需要有人能够传教，教化他们生命为何物。成熟的思想者，在这里是不可能找到了。他想想，在自己的世界里，哲学是跟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的，一个时代，一份主流的哲学思想。那么哲学的发展并不是一条线，而是一条直线上的垂直线。

那么民本村可以有属于自己的哲学理念思想，不需要一个成熟的思想者，只需要告诉他哲学的基本，从那上面开始，创造出属于民本村新的哲学！杉木越想越激动。回往清心廊的地方，赶忙筹划一场盛大的神谕会。

杉木激动地跑起来，脸上扬起了笑容，最近总是好事连连，与自己的老婆有了新的默契；民本村的发展方向也不再迷茫，这简直是双喜临门。事实上，在建造出民本庙之前，杉木的主要目的，还是将这里当作一个疗养院，治疗黑色足迹给他们带来的伤害。

风吹的越来越大，不是因为天气是这样的，而是杉木开心地跑起来，速度太快。意外发发生了，清心廊与他激动的心产生了矛盾。清心廊好似被赋予了魔法，让奔跑在上面的杉木摔倒，重重地摔倒在地面上。

昏倒了许久，直到鸟儿环绕在如同蛋黄一样的太阳时候，他才醒过来。好似清心廊在提醒他，他将会犯下一个重大的错误。不过他没有当回事，笑嘻嘻地摸了摸自己的头，迎着夕阳，飞舞着长袍，往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