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敲窗,滴滴答答似无尽头。姜雪宁披着玄色斗篷,在张遮的陪同下,沿着青苔遍布的宫道,往冷宫方向走去。冷宫门扉紧闭,锈迹斑斑的铜锁在夜色中泛着幽冷的光,仿佛诉说着被囚禁者的孤寂与绝望。
宫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姜雪宁踏入冷宫,潮湿发霉的气息钻入鼻腔,让她不禁皱起眉头。只见薛太后坐在角落的破旧榻上,昔日华贵的服饰已变得破旧不堪,满头青丝也染上了霜白,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透着精明与算计。
“皇后娘娘大驾光临,老身有失远迎。”薛太后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如今得势了,便来这冷宫耀武扬威?”
姜雪宁并未因她的嘲讽而动怒,反而平静地走上前,在她对面坐下:“太后何必如此?本宫今日前来,是想与您聊聊二十年前的事。”
薛太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镇定:“二十年的事,老身早记不清了。”
“是吗?”姜雪宁从袖中取出半块焦黑的兵符,放在桌上,“那这个呢?平南王府的调兵虎符,与定国公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太后难道不想说些什么?”
薛太后的目光死死盯着兵符,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你从何处得来的?”
“这不重要。”姜雪宁直视着她的眼睛,“重要的是,当年平南王究竟为何被诬陷?您兄长,也就是当年的户部尚书,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薛太后沉默良久,终是长叹一声:“罢了罢了,事到如今,说与你听又何妨。二十年前,当今圣上还是太子,他忌惮平南王手中的兵权,便与我兄长合谋,伪造密诏,诬陷平南王谋反。为了让平南王不反抗,他们还掳走了他刚出生的世子,以此要挟。可怜平南王一世忠良,为了儿子,甘愿赴死,平南王府三百六十余口,也惨遭屠戮。”
“那世子呢?”张遮忍不住问道,“他如今在何处?”
薛太后看向张遮,又瞥了眼姜雪宁,冷笑道:“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谢危,那个当今圣上的太子少师,便是当年的平南王世子薛定非。”
姜雪宁心中一震,虽早已猜到,但从薛太后口中得到证实,仍让她感到震惊。她想起谢危眼底的仇恨,想起他为复仇所做的一切,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心疼。
“那薛家又为何参与其中?”姜雪宁继续追问,“难道就为了权力?”
“权力?”薛太后嗤笑一声,“在绝对的皇权面前,所谓的权力不过是虚妄。当年太子承诺,事成之后,保薛家世代荣华富贵。我兄长鬼迷心窍,便答应了下来。却没想到,太子登基后,为了掩盖真相,逐渐削弱薛家势力。如今更是将我贬入冷宫,薛家女也不过是他制衡后宫的棋子罢了。”
“所以,薛家女送来的香,也是陛下的授意?”姜雪宁想起那暗藏“噬心散”的香,心中涌起一股怒意。
“不错。”薛太后点头,“陛下忌惮你在后宫的势力,又怕谢危与你联手,便让薛家女在香中动手脚,想借此削弱你的力量,同时也试探谢危的反应。”
姜雪宁握紧拳头,心中怒火中烧。她一直以为,自己在这宫中的争斗,是与薛家的较量,却没想到,背后黑手竟是自己的夫君。所谓的夫妻情深,在权力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太后既然知晓这一切,为何不早说?”张遮问道。
“说?”薛太后苦笑着摇头,“说了又如何?老身不过是个妇人,在这深宫中,能做的本就不多。况且,薛家早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如今薛家败落,老身也算是得到报应了。”
“那您可愿出庭作证,指认陛下的罪行?”姜雪宁目光灼灼地看着薛太后,“为平南王,为那些冤死的人讨回公道。”
薛太后沉默许久,缓缓摇头:“老身已是将死之人,不想再卷入这是非之中。况且,就算老身作证,陛下又怎会轻易认罪?他手中握着天下,谁又能奈他何?”
“我们能!”姜雪宁坚定地说,“如今证据确凿,燕世子手握兵权,谢危足智多谋,还有朝中诸多正义之士。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定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薛太后看着姜雪宁眼中的坚定,心中不禁动容。她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曾有过这般热血与勇气,只是在这深宫的消磨下,渐渐迷失了自我。
“罢了,老身就再信你们一次。”薛太后长叹一声,“老身可以作证,但你们也要答应老身一个条件。”
“太后请说。”
“放过薛家女吧。她虽参与其中,但也是身不由己。她还年轻,不该为薛家的过错陪葬。”
姜雪宁与张遮对视一眼,点头应允。得到承诺后,薛太后终于将当年的细节一一道来,包括伪造密诏的过程、参与人员,以及陛下如何一步步铲除异己。姜雪宁仔细聆听,将这些都记在心中,这些都将成为扳倒沈玠的关键证据。
离开冷宫时,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姜雪宁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心中充满了希望。她知道,前方的路必定艰难险阻,但为了那些冤死的人,为了自己的命运,她必须勇往直前。而谢危、燕临、张遮,也将是她最坚实的后盾,与她一同,在这暗流涌动的宫中,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