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西侧的角楼檐角下,公仪丞负手而立,指尖轻轻叩击着栏杆上的云纹雕刻。他望着下方混乱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远处的火光映在他眼底,将那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眼眸染得猩红,宛如地狱里爬出的修罗。
“先生,沈玠已经杀过来了。” 暗卫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谢大人那边......”
“慌什么?” 公仪丞转身,宽大的袖摆扫过栏杆,“平南王当年埋下的棋子,该发挥作用了。” 他抬手拨弄着腰间的玉佩,那是平南王府的信物,上面刻着的凤凰纹章在火光中若隐若现,“通知通州的驻军,就说燕家军意图谋反,命他们即刻起兵勤王。”
暗卫领命而去。公仪丞望着他消失的背影,思绪却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他还是个被平南王收养的孤儿,亲眼看着王府上下三百六十口人被大火吞噬,谢危抱着浑身是血的乳母蜷缩在角落,眼中满是绝望。从那一刻起,他就发誓要让大乾皇室血债血偿。
“薛家、燕家、皇室......” 公仪丞喃喃自语,“你们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却不知早已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他望向太庙方向,沈玠与谢危的厮杀声隐约传来,“平南王说得对,只有让这潭水更浑,我们才能浑水摸鱼。”
与此同时,太庙后的密道中,姜雪宁跟着谢危疾步前行。她能感觉到谢危的步伐比平时快了许多,掌心的汗水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浸湿。她知道,刚才沈玠的话一定触动了他,二十年前的噩梦,或许正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
“谢危,你没事吧?” 姜雪宁轻声问道。
谢危猛然回头,眼中还带着未褪去的狠厉。但在看到姜雪宁担忧的神色时,他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我没事。只是......” 他顿了顿,“当年的真相,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
姜雪宁还未及追问,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谢危立刻将她护在身后,短刀出鞘,寒光凛冽。昏暗的密道中,一群身着黑衣的死士冲了出来,手中的刀刃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毒。
“是薛家的死士!” 谢危咬牙切齿,“他们果然想借此机会除掉我们。”
刀光剑影间,姜雪宁躲在谢危身后,看着他左支右绌地应付着死士。她知道,谢危此刻一定心乱如麻,二十年前的噩梦和沈玠的话让他无法完全集中精力。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袖中藏着的硫磺粉,那是昨夜谢危教她用来对付西域蛇阵的东西。
“屏住呼吸!” 姜雪宁大喊一声,扬手将硫磺粉撒向空中。
死士们顿时咳嗽不止,手中的刀也握不住了。谢危趁机挥刀砍去,片刻间,密道中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呻吟声。姜雪宁看着满地的尸体,心中不禁一阵后怕。若不是谢危教她这招,恐怕他们此刻已经命丧黄泉。
“没事了。” 谢危转身,伸手轻轻拍了拍姜雪宁的肩膀,“走吧,太子还在等我们。”
两人终于来到密道尽头,推开那扇布满铜锈的门。刺眼的阳光扑面而来,姜雪宁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待她适应了光线,却看见燕临骑着马狂奔而来,脸上满是焦急。
“宁宁,谢危!” 燕临翻身下马,“通州的驻军突然起兵了,说是要勤王!”
谢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果然是平南王府的手段。他们想趁着混乱,让通州驻军打着勤王的旗号,实则进攻京城,坐收渔利。”
“那我们该怎么办?” 姜雪宁焦急地问道。
“当务之急,是让太子尽快登基,稳定大局。” 谢危转身望向太庙方向,“沈玠那边,我去解决。燕临,你护送娘娘去文华殿,务必确保太子安全。”
燕临点头,伸手将姜雪宁扶上马:“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宁宁。”
姜雪宁望着谢危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担忧。她知道,谢危此去,必定是要与沈玠做个了断,而这一战,或许将决定整个大乾的命运。
文华殿内,太子正坐在龙椅上,脸色苍白如纸。张遮站在他身后,手中握着一封密报,眉头紧锁。
“殿下,通州驻军已经逼近京城了。” 张遮沉声道,“他们打着勤王的旗号,实则来势汹汹。”
太子咽了咽口水,声音颤抖:“那、那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姜雪宁与燕临推门而入。姜雪宁快步上前,将手中的信笺递给太子:“殿下,这是薛太后的证词和国库的账本,足以证明沈玠的罪行。如今局势危急,还请殿下尽快登基,以安民心。”
太子看着手中的信笺,又望了望燕临腰间的长剑,终于咬牙点头:“好,我即刻登基!”
与此同时,太庙前的广场上,沈玠与谢危的厮杀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沈玠的长剑划破谢危的衣袖,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谢危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短刀如毒蛇出洞,直取沈玠咽喉。
“沈玠,你以为杀了我,就能稳住大局?” 谢危冷笑,“通州的驻军已经来了,你以为他们是来勤王的?不,他们是来取你性命的!”
沈玠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你说什么?”
“平南王府的棋子,早就遍布大乾各地。” 谢危趁机挥刀砍向沈玠的手腕,“你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却不知早已是别人的棋子!”
沈玠的长剑 “当啷” 落地,他望着谢危,眼中满是不甘:“原来......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输了......”
谢危的短刀抵在沈玠喉间,却迟迟没有下手。他望着沈玠眼中的绝望,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在宫墙下瑟瑟发抖的少年。或许,他们都不过是这盘大棋中的棋子,被命运摆弄,无法自拔。
“谢危!” 姜雪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谢危转身,看见姜雪宁在燕临的护送下,正向他跑来。她的脸上满是焦急,眼中闪烁着泪光。那一刻,谢危忽然觉得,无论这盘棋有多复杂,只要能守护住眼前的人,一切都值得。
太子登基的钟声从文华殿方向传来,响彻整个京城。通州的驻军在得知新皇登基的消息后,顿时乱了阵脚。公仪丞站在远处的城墙上,望着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他知道,平南王府的计划虽然暂时受挫,但这盘棋,还远远没有结束。
姜雪宁望着新皇登基的仪式,心中感慨万千。二十年前的平南王叛乱,二十年后的太庙之变,大乾朝经历了太多的风雨。而她,作为这一切的见证者,终于明白,在这权力的棋盘上,没有永远的赢家,只有永远的棋子。
谢危走到她身边,轻声道:“一切都结束了。”
姜雪宁转头,望着他眼中的柔光,轻轻点头:“不,一切才刚刚开始。”
远处,夕阳的余晖洒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将整个皇宫染成一片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