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已修）

冰凉的雨丝被风裹挟着扑在脸上，文茜推开窗户，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窗外天色灰蒙，雨滴从昨夜开始就未曾停歇，敲打着窗棂，发出单调的声响。

　　“这雨……下了一整夜？”文茜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哼，从后半夜开始的，淅淅沥沥，烦人得很。”金离瞳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尚未平息的烦躁。他小小的身影抱臂靠在窗框内侧，眼睛望着外面湿漉漉的世界，眉头紧锁。

　　文茜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昨夜她陷入深度昏迷，对外界一无所知。

　　金离瞳眼神倏地飘向别处，喉间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咕哝，没有回答。那烦躁的气息仿佛更浓重了些，像一层无形的低气压笼罩在小小的娃娃周围。

　　文茜懒得深究。身上的伤在仙力和自身恢复力下已无大碍，但骨子里透出的疲惫感挥之不去。她果断拿起手机，向老师请了半天假。临近中午，腹中空空，她毅然决定去学校——目标明确，蹭茉莉的饭。

　　“喂！你又要去白吃白喝？”金离瞳立刻炸毛，飞到她面前，金色的眉毛几乎要竖起来，“茉莉做的饭是你能随便吃的吗？那是……”他卡了一下，似乎在搜寻一个足够有力的理由，“……只有我能吃！”

　　文茜关掉手机屏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冷静得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哦？但自从缔结契约以来，舒言的一日三餐，好像都是茉莉负责的吧？”

　　“你……！”金离瞳被噎得语塞，赤瞳里怒火翻腾，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点，只能气急败坏地发出一声怒吼。

　　文茜连眼皮都懒得抬，直接绕过他，推开了家门。身后那团暴躁的金色能量体散发出的低气压，被她彻底无视在门内。她现在只想填饱肚子，没精力应付一个莫名其妙闹脾气的战神。

　　……

　　推开教室门，里面只剩下零星几个同学。舒言他们果然已经转移到了老地方——教学楼后的凉亭。文茜把沉重的书包随手扔在座位上，转身就要走，却被一个声音叫住。

　　“茜姐，你是要去找舒言他们吗？”是白瓷。她旁边的盛夏也抬起头，目光带着惯常的、有些过于热切的探询。

　　那目光让文茜脚步微顿，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掠过心头。“……嗯。”她含糊地应了一声，随即像是为了结束这短暂的社交接触，飞快地补充道，“星期六，老地方见。”说完，不等两人回应，便快步走出了教室。

　　踏出门的瞬间，文茜又有些懊恼。她觉得自己干了件蠢事。白瓷、盛夏，还有她自己，三家大人交往密切，她们从小就被迫捆绑在一起。但朋友？文茜从不认为她们是，恐怕对方心里也差不多。然而成年人的社交圈像个巨大的漩涡，不是说声“不”就能完全抽身的。麻烦！她在心里暗骂一句。算了，星期六……穿那件新买的浅紫色绒面连衣裙吧，配那双靴子。头发……这卷发是不是看腻了？到时让她们给点意见好了……

　　“茜茜！这边！”

　　陈思思清亮的声音穿透雨幕传来，惊得文茜一个激灵。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走廊里，思绪已经飘到了周末的下午茶上。真是……她甩甩头，压下那点不合时宜的遐想，嘴角习惯性地扬起一个弧度：“来了。”

　　凉亭里弥漫着午餐的香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低气压。文茜甫一落座，心就沉了一下。舒言坐在她斜对面，镜片后的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审视和不容置疑的凝重。他面前精致的饭盒里，食物几乎没怎么动过。最扎眼的是他手边，那本厚厚的、边缘有些磨损的笔记本，像一块沉重的铅块压在那里。

　　这家伙……看来是真动气了。文茜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径直拿过茉莉为她准备的那份午餐，默不作声地吃了起来。饭菜温热可口，暂时驱散了雨天的寒意和心头的烦闷。

　　对面的舒言也沉默地拿起了筷子。气氛有些僵。陈思思和建鹏显然已经吃完了，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思思，”文茜咽下一口饭，打破了沉默，“怎么没看到孔雀和亮彩？”

　　陈思思看了一眼舒言，才低声回答：“齐娜和莫纱还在镜空间里失联。为了不引起普通人的恐慌和麻烦，舒言让孔雀和亮彩暂时伪装成她们的样子，应付学校和家里。”她顿了顿，语气担忧，“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文茜了然地点点头，目光扫过舒言眼底那片明显的青黑。果然是一夜没睡。

　　“这么顶替下去迟早露馅。”文茜放下勺子，声音清晰，“而且，我也不认为曼多拉会善待她们两个。得尽快救人。”

　　几乎是同时，舒言也放下了筷子。他推了推眼镜，目光直接迎上文茜，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决断：“我们刚才已经讨论过了，今晚就再去一趟仙境。小野叶会接应我们，提供帮助。但是——”他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文茜，你不能去。留在家里，好好养伤。”

　　果然。

　　文茜微微歪头，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疑惑：“我的伤？已经没事了，不会拖累大家的。”她的语气听起来很诚恳。

　　“茜茜，这不是拖累不拖累的问题，”陈思思见状，连忙温声劝道，“我们之前几次通过灵公主的花海潮往返，那里恐怕已经被女王重点监视，非常不安全。你性子急，万一再遇到像昨天庞尊他们那样的突发状况，我们怕你……”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我会注意的！真的！”文茜试图争取，目光看向舒言，“或者，你拉住我……”话说到一半，她的视线再次落到那本摊开在石桌上的厚重笔记本上。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复杂的符号、路线图和一些她看不懂的仙力标记。一股冰冷的预感爬上脊背——事情远没有把人救出来那么简单。舒言在计划着什么更深的东西，而那本笔记本就是关键。

　　她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原本带着一丝争取的表情瞬间冷却。舒言平静地看着她，镜片后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我们经不起再一次的冒险了，文茜。一次也经不起。”

　　“……呵。”一声短促而冰冷的笑从文茜唇边溢出，带着前所未有的讽刺意味，“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不同意吗？”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舒言，眼神锐利如刀，“舒言，记住你说的话。如果不能把齐娜和莫纱完完整整地带回来……”她没说完，但那未尽之语里的威胁清晰无比。

　　“一定。”舒言迎着她的目光，郑重地吐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像钉子一样砸在凉亭潮湿的空气里。

　　雨还在下，凉亭里只剩下压抑的寂静和午餐残余的微凉气息。笔记本静静躺在石桌上，像一扇通往未知深渊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