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万家府邸内外,早已被装点得喜气洋洋,披锦挂彩。大门两侧,高悬着一对巨大的红灯笼,其上金线绣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吉祥语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府内上下一片忙碌,每一处都布置得井井有条。
万松柏乃是文帝麾下一员大将,今日老夫人寿辰又逢圣上册封为郡夫人,可谓是双喜临门,城内名门贵胄多半都来上门贺寿了。管家站在院前高声唱报着宾客名单,声音回荡在整个庭院。而万松柏笑容可掬带着妻女于前厅后院来回穿梭,亲迎宾客。
男郎与女娘们分堂而坐,至于长辈则在正厅举杯交盏。宴会厅布置得既庄重又不失温馨。万老夫人位于上座,其余每人面前摆放着一张雕花梨木条桌,桌上各式佳肴琳琅满目,既有精致江南小点,也有清脆爽口的甜瓜。
琼浆玉液倾泻而出,这般祥和喜气。只是一向端庄大方的萧元漪如今却是坐立不安,心事重重。她时不时望向门外,眼底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程老爹察觉到妻子的不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安慰道:“我方才已告知松柏兄有要紧事求他,待松柏兄安置好宾客,立刻便会带我入宫。”
“有万将军出面,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我只是担心婠婠一个人在宫里,那挨饿受冻都只是小事,若是——”
萧元漪话还没说完,忽然程老爹官场上的同僚前来敬酒,程家夫妇俩只好强颜欢笑,举起酒厄回敬。
与此同时,众位世家子弟在外面一处廊亭内投壶赛赋。万府这庭院由一座可通四面抄手游廊相连,每走数十步便有一座精美的廊亭点缀其间。不远处另一座廊亭里则是女眷们的聚集地。
袁慎手持的箭矢一次次准确无误地命中壶口,引来阵阵掌声与喝彩。他嘴角旁挂着淡淡的笑意,却时不时将目光投向前方的廊亭内。程少商那身鲜艳的红色格外引人注目,按理说这程婠婠向来是跟她阿姊形影不离的,可如今从开宴至今,莫说人了,人影都没见着。这般重大场面,依照程婠婠以往的性子,不可能会不来。
袁慎的目光又掠过身旁靠在柱子上的年轻男子,只见他手中拿着一个乌龟壳和几枚铜钱,似乎正在卜卦问事。这新奇的一幕倒是吸引了不少小公子们的注意。
“这位想必是程家三公子吧。”袁慎嘴角含笑走了过去 。
大才子浑身书卷气,发间的白玉簪更是衬托着他整个人温文尔雅,眼底时常坠着温柔的光,一笑便让那些女娘们心动不已。乃是都城世家公子的典范。
这袁大公子亲自找自己搭话。程少宫连忙站直身子同样予以回礼,“袁公子。”
见对方站在面前,程少宫摇了摇那块乌龟壳:“可是要我替你卜一卦?”
“占卜问事,一阴一阳之谓道,命由天定,只是……袁某所求,自会争取。”
袁慎挑起狭长的狐狸眼,续道:“今日万老夫人大寿,程三公子一个人?”
“非也,阿父阿母,兄长堂姊都在正厅……”程少宫抬首望向对面的廊亭,随手指了指:“我阿妹也在那儿呢!”
只见程少商随意伏在案上朝着园子里那架木桥东张西望,不知在看什么。
袁慎收回目光,眉梢微挑,“程三公子不是还有一位阿妹吗?”
“你打听婠婠做甚?”这回轮到程少宫意外了,一副你要干嘛的表情。
“我……”袁慎面色一怔。
还未待他想好托词,程少宫又自顾自道:“也是,我家婠婠与袁公子师出同门,算起来袁公子还是婠婠的师兄。”
袁慎嘴角勾出一抹温和的笑意,顺着他的话点头:“正是如此。”
随后,程少宫凑近悄声问道:“我听萋萋阿姊说了,汝阳王府女娘打架时袁公子也在现场还受了伤,难不成那日婠婠真把你给打了?”
“……”袁慎一时语塞,半天没说话。
瞧对方未有反驳,程少宫脸色突变,忙四下看了两眼,以为袁慎为此找他阿妹算账的,随即小声道,“那日回去后阿母大发雷霆,此事可莫要再提了,若真是婠婠误伤了袁公子,还请看在同门的份上,莫要为难婠婠,我妹妹近日已经够倒霉了!”
“程伯夫人罚她了?”袁慎问。
程少宫摇摇脑袋,“还没来得及罚。”
“莫不是,腿伤未愈,”袁慎略一迟疑,才道:“因此没能来贺万老夫人大寿?
“哪能啊,扭伤大不了少走些路罢了!”程少宫一激动就忘了现行,“现下是比这更棘手,我阿妹在宫里头——”
“少宫,你杵在这里干什么!阿父喊你过去!”
忽然,廊亭下传来一声惊呼。
“次兄。”程少宫回过头,只见程颂站在不远处招呼自己,他同袁慎道:
“袁公子,阿父在寻我,我得走了!”
宫里,怎会入宫……袁慎垂下眼帘,不说程始官职够不够入宫的资格,可程府一家子都来了万府,独独她没有。
早前听皇甫夫子提过一嘴,前些日子送了好些适龄女子画像进宫。
坏了,莫不是替三皇子选妃?!
他招呼小厮上前耳语了几句后,人群里又是一阵轰动,众位公子让开了一条道,纷纷躬腰行礼,一身玄黑的男子从末端上了廊亭,直奔袁慎的跟前站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