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开启的瞬间,刺目的天光涌入凌空阁内殿的幽暗,也刺得溶月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待她适应了光线,看清门外景象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摩严师兄半身染血,狼狈地扶着山壁,目光灼灼地望过来,里面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毫不掩饰的愤怒与焦灼。
笙箫默师兄也失了往日的风流倜傥,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嘴角还挂着血痕,正惊疑不定地看着门内。
他们是…来救她的?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溶月近乎麻木的心湖中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
她被困在这温柔的牢笼里太久,日复一日的沉溺与感官的侵蚀,几乎让她忘记了“被救”的可能性。
此刻看到两位师兄如此惨状,竟是为了破开这囚禁她的结界,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眼眶瞬间就红了。
然而,这微弱的希望之光还未燃起,就被残酷的现实狠狠掐灭。
结界依旧巍然不动,甚至更加强大,散发着冰冷而嘲讽的气息。
摩严嘴角的血迹、笙箫默的狼狈,都无声地宣告着:他们失败了。连两位仙界顶尖的强者合力,都无法撼动白子画布下的牢笼分毫。
门外,摩严看着门缝后溶月那苍白惊惶、泫然欲泣的脸,还有她身上单薄凌乱的衣衫,心头的怒火几乎要将理智焚烧殆尽!
他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将白子画碎尸万段!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硬闯绝无可能。
刚才那恐怖的反噬之力,让他深刻体会到了此刻白子画力量的深不可测与偏执疯狂。
强行救人,不仅自己会重伤,更会彻底激怒白子画,让溶月的处境更加危险!
必须…必须另想办法!摩严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滔天怒火,目光艰难地从溶月身上移开,死死盯住门缝阴影里那道霜白的身影。
他的声音因为重伤和强忍怒意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刻意的“平静”:
“子画…”他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打开结界吧。我们…好好谈谈。”
门内的阴影中,白子画没有任何动作,那双冰寒的眸子依旧毫无波澜,仿佛在看一出与己无关的闹剧。
摩严知道,必须抛出“诱饵”。
他强迫自己放缓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语重心长”的劝解:“你…你若真心悦溶月,也该…也该三媒六聘,堂堂正正地娶了她,对不对?” 他说出“娶”字时,胃里一阵翻腾,却不得不继续,“咱们长留仙门,并非…并非不能娶妻结侣。你情我愿,结为道侣,岂非美事一桩?”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溶月那无助的身影,语气加重,带着指责的意味,却又巧妙地披上了“为溶月着想”的外衣。
“可你现在这样…不明不白地将溶月禁锢在此,对她公平吗?她的名节、她的意愿、她身为长留弟子的尊严,你何曾问过?!你这样…是真心待她吗?还是只图自己一时之快,将她置于如此不堪的境地!”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痛心疾首的意味,也成功地将溶月眼底的茫然和委屈再次勾了出来。
这番话,半真半假。
摩严是真心痛溶月的遭遇,但此刻强调“明媒正娶”,却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或许能暂时稳住白子画的缓兵之计。
他赌白子画对溶月的执念,或许会愿意接受一个“名分”上的承诺,从而放松警惕,打开结界。
阴影中的白子画,似乎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他额间那枚血红的金印光芒流转,仿佛在思考。
冰冷的目光在溶月苍白惊惶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缓缓移向门外强撑着的摩严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笙箫默。
就在气氛凝滞到极点时,白子画垂在身侧的指尖,极其随意地、轻轻一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复杂的法诀。
一道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灵力波动,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轻轻漾开。
嗡——
笼罩整个凌空阁、刚刚才将摩严和笙箫默重创的强大结界,那流转着金色符文和妖异血光的屏障,如同被戳破的泡沫般,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落进来,照亮了门口狼藉的地面和飞扬的尘土,也照亮了摩严和笙箫默脸上瞬间凝固的错愕与难以置信!
如此轻易!如此轻描淡写!
他们拼尽全力、甚至身受重伤都无法撼动分毫的绝对壁垒,在他面前,竟如同纸糊的一般!
这强烈的对比,比刚才的反噬更让摩严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无力感。
他意识到,白子画的力量,恐怕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而且…其心志的偏执与疯狂,也早已不是能用常理揣度的了。
结界消失的瞬间,白子画并未立刻理会门外的两人。
他微微侧身,动作自然无比地将还沉浸在巨大震惊和茫然中的溶月,轻轻揽入了怀中,带着她转身向光线稍亮的内室走去。
他的手臂看似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溶月牢牢圈在自己的气息范围之内。
溶月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抗拒,却被他更紧地拥住,几乎半抱半扶地带离了门口。
“稍等。” 白子画清冷的声音传来,没有温度,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命令意味。
他头也未回,只留给门外两人一个霜白孤绝的背影。
他揽着溶月,径直走入内室。温暖的晨光透过窗棂,洒在临窗的梳妆台前。
他将溶月按坐在绣墩上。
溶月依旧处于巨大的混乱中。
结界打开带来的短暂希望被白子画这绝对掌控的姿态碾得粉碎。
她像个提线木偶般被安置好,茫然地看着镜中映出的自己和身后那道高大的白色身影。
白子画站在她身后,修长的手指伸向她披散的、有些凌乱的长发。
他动作极其熟稔,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她乌黑冰凉的发丝,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亲密和占有意味。
他拿起梳妆台上的玉梳,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地开始为她梳理长发。
溶月身体僵硬,一动不敢动。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感受到他胸膛贴近她后背时传来的温热和沉稳心跳,感受到他俯身时,那带着桃花冷香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和颈侧…这熟悉的、日复一日的感官侵袭,在此刻门外交织着担忧与探究的目光注视下,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羞耻,也更加令人窒息。
镜子里,映出他专注的侧脸。
额间的血色金印在晨光下流转着妖异的光泽,与他清冷如谪仙的容颜形成惊心动魄的对比。
他的眼神落在她的发丝上,专注而温柔,仿佛在做着世上最重要的事情。
白子画开口道:“阿月,同师兄成亲好不好?”
他慢条斯理地将她的长发理顺,挽起,用一支温润的白玉簪松松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