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护2

宇文护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下纤细肩头传来的细微颤抖，像受惊的蝶翼，脆弱得不堪一握。

　　这颤抖并非因为寒冷，殿内温暖如春，她身上还盖着他亲手猎来的雪狐裘。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她在怕他。

这个认知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入宇文护心口，带来一阵尖锐却沉闷的痛楚。

　　他疼她、爱她、将她护在心尖上，为何她总是这般畏惧？她何时才能对他敞开心扉，而非总是用这疏离怯懦的模样将他拒于千里之外？

他知道，她与那个于义是青梅竹马，若非他……她或许本该是于义的妻子。

　　当初宇文泰确有笼络前朝旧臣之心，而他，不过是顺水推舟，甚至可说是蓄谋已久，强娶了她。

　　他承认手段不算光明，可他对她的心，天地可鉴，没有半分虚假。

　　没关系。宇文护在心底默念，无论如何，现在她是他的妻子，他们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今生今世，她元岁昭只能是他宇文护的妻。

　　他们生要同衾，死……亦要同穴。她这辈子，都只能属于他。

思绪翻涌间，占有欲几乎要冲破胸腔，他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将她整个人更紧实地拥入怀中。

元岁昭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强硬动作惊得又是一颤，低呼一声，身体愈发僵硬，连呼吸都屏住了，像是被猛兽攫住的小兽。

这明显的恐惧瞬间浇熄了宇文护心头翻腾的燥火。他察觉到自己又吓到她了。

　　心底涌上一股无力与懊恼，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胸腔的震动传递到她的身上。

　　他极力放缓了力道，将那霸道的拥抱化为更绵长的守护，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清雅的香气。

他不能再逼她。

沉默了片刻，他再开口时，声音已刻意放得极低极柔，与他平日发号施令的冷硬判若两人：“吓到你了？”

　　他顿了顿，寻了个最寻常不过的话题，试图驱散这令人窒息的紧张，“可用过晚膳了？”

元岁昭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听到问话，才小心翼翼地、几乎是气声地回应：“还…还没有……”声音里还残留着未散尽的忐忑，像羽毛轻轻搔过他的心尖，却带着疏远的凉意。

宇文护眉头又蹙了起来，这次是因为不满她如此不爱惜身子。“这么晚了，为何不用？”

　　他的语气里不自觉又带上了些许惯常的威严，但话一出口，见她羽睫猛地一颤，立刻便后悔了。

然而，不等元岁昭细声解释，他心中那股因她未曾用膳而起的焦躁，混合着先前因她惧怕自己而产生的烦闷，瞬间转化为对下人的迁怒。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冷电般扫向垂手侍立一旁的辛夷等人，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不容错辨的雷霆之怒：

“底下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竟敢如此怠慢夫人？！要你们何用！”

这一声怒斥如同平地惊雷，在温暖静谧的内殿炸开，骇得元岁昭浑身一哆嗦，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辛夷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带殿内所有侍立的婢女婆子瞬间黑压压跪了一片，个个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太师息怒！”

元岁昭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震怒吓得心口怦怦直跳，指尖都凉了。但她看着跪了满地的下人，尤其是脸色发白的辛夷，心下不忍。

　　她们何错之有？是她自己惫懒不想起身，也是她……心中有事，没有胃口。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口的惊悸，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伸出微凉的手指，轻轻扯了扯宇文护紧箍着她的衣袖，声音细弱得几不可闻，却带着清晰的恳求：

“太师……不、不怪她们……是我自己睡着了，没有胃口，跟她们没关系的……您别怪罪……”

那细微的拉扯和这软软的、为他人的求情声，像一捧清泉，瞬间浇灭了宇文护心头翻涌的火气。

她主动碰他了。

　　哪怕是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下人，她也鼓起勇气开口对他说话了，不是吗？

宇文护心头那点因她畏惧而生的挫败和恼怒，霎时被这点细微的主动驱散，化作一片难以言喻的柔软。

　　他连忙收紧了手臂，将她更安稳地护在怀里，低头看着她苍白的小脸，语气瞬间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哄慰：

“好，好，听夫人的，不怪她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安抚地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动作轻柔。

　　随即，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跪地的众人，声音虽已不再暴怒，却依旧带着冷硬的命令：

“都起来吧。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夫人还未用膳？立刻传膳！要清淡温补的，快！”

“是！是！”一众下人如蒙大赦，连忙磕头起身，悄无声息却又效率极快地退出去准备。

　　殿内凝滞的空气终于重新开始流动。

宇文护低下头，看着怀中似乎松了口气、却依旧紧绷着的小妻子，心中微软，又带着些许无奈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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