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外雨声渐歇,屋檐滴水声却愈发清晰,像是谁在数着更漏。最后一滴雨珠从破瓦边缘坠落,在青石上碎成晶莹的八瓣,映着将明未明的天色。
苏昌河“苏昌河。”
筱竹眨了眨眼,睫毛在火光中投下细碎的阴影。她轻轻咬着下唇,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筱竹“苏…昌河。双日为昌,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苏昌河转身欲走,衣摆带起的气流搅动了篝火余烬。
筱竹“昌河哥。”
这个称呼让苏昌河猛地停住脚步,靴底碾碎半截枯枝。暗河的训练让他习惯了"送葬师"的称谓,此刻却有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用着市井间最寻常的称呼唤他。
苏昌河“别这么叫。”
筱竹却像是没听见,手指绕着衣角打转,粗布被她绞出细密的褶皱。
筱竹“阿爹同我说过,世间上有太多的人走上了,他本不想走的一条路。那日在巷子里,我见过你的刀。”
晨光透过残破的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昌河第一次发现,这个瘦得能被风吹走的丫头,眼睛亮得惊人。
明明身上还带着淤青,连件完整衣裳都没有,却敢这样直视着他。仿佛他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暗河杀手,只是个寻常的过路人。
苏昌河“随你。”
苏昌河最终只吐出这两个字,却鬼使神差地没有纠正那个过分亲昵的称呼。
筱竹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像是有人往她眸子里撒了一把星子。她小心翼翼地解开油纸包,金黄的糖糕散发着甜腻的桂花香。掰下一块递过来时,她的指尖微微发抖,却固执地悬在半空。
筱竹“昌河哥也吃。”
苏昌河看着那块糖糕。他伸手接过,甜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暖意顺着喉管滑下。
筱竹“好吃吗?”
苏昌河没有回答,只是又掰了一块。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分食着糖糕,一个站着如青松,一个坐着似蒲草。篝火将熄时,最后一点火星映在筱竹腕间的伤痕上。
东市"清涟坊"的晨雾还未散尽,石阶上凝结的露水打湿了筱竹的粗布鞋。她攥紧管事刚发的木牌,指尖在刻着"柒"字的凹槽里无意识地摩挲。
晨风裹着皂角的气息扑面而来,十几个洗衣妇已经围在青石砌成的水池边,棒槌捶打衣物的闷响此起彼伏。
妇人“新来的!”
一声尖利的吆喝惊得筱竹肩膀一颤。管事的王嬷嬷叉腰站在台阶上,发髻上的银簪随着动作摇晃。她甩过来一筐绫罗绸缎,最上面是件藕荷色罗裙,裙摆绣着繁复的缠枝纹。
妇人“赵府小姐的衣裳,要用手细细揉搓。捶坏一根丝线,扣你三天工钱!”
筱竹抱着竹筐挪到最角落的石槽。井水刚打上来,冰凉刺骨,她咬着唇将双手浸入水中。罗裙的织金线在晨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她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金线,指腹却被绸缎边缘刮出几道红痕。
搓到第三遍时,腕间的旧伤碰到皂角,火辣辣的疼让她倒吸一口凉气。那是去年冬天劈柴时落下的疤,如今被冷水泡得发白。她正想用袖子擦擦,一片阴影忽然笼罩下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