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这伤?”
筱竹慌忙拉下袖子,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前襟。
筱竹“去年冬天劈柴,柴刀脱了手。”
妇人“好好洗。”
洗衣坊的暮鼓敲过三响时,筱竹揉着发红的手腕跨出的门槛。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粗布裙摆上未干的水渍。她低头数着今日新得的五枚铜钱,指尖上被皂角水泡出的褶皱还未消退。
转过米铺拐角时,一阵沉水香混着铁锈味突然袭来。筱竹猝不及防撞上一堵人墙,鼻尖触到冰冷的皮革——那是一件沾着风尘的玄色劲装。
筱竹“对不…”
她慌忙后退,抬头时道歉却卡在了喉咙里。苏昌河立在阴影中,兜帽下的轮廓被夕阳镀了层金边,露出一抹很淡的笑容。
苏昌河“伸手。”
筱竹下意识摊开掌心,指节处裂着细小的伤口,掌纹里还嵌着未洗净的皂角粉。一个青瓷小瓶落在她手心,瓶身冰凉如玉,朱砂写着"玉肌散"三个小字。
苏昌河“早晚各敷一次,三日消肿。”
筱竹攥紧药瓶,指腹摩挲到瓶底凹凸的纹路。她垂下眼睑,轻声询问道。
筱竹“昌河哥,你还没有离开云泽城?”
苏昌河“你希望我走?”
筱竹立马摇头,解释道。
筱竹“我以为你处理完了事情,就会立马离开。”
苏昌河从怀中取出个素布钱袋,沉甸甸的银两坠得布料微微下坠。
苏昌河“马上就要走了。这个你拿着,够你半年吃穿,找个轻松的事情,别去那洗衣坊了。”
钱袋入手时,筱竹被那重量惊得手腕一沉。她突然抓住苏昌河即将抽回的袖角,粗布面料下传来温热的触感。
筱竹“夜深就走?”
暮色渐浓,远处人家的炊烟袅袅升起。苏昌河沉默的时间足够一片柳叶从枝头飘落,终究只回了个单音。
苏昌河“嗯。”
长街两旁的灯笼次第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筱竹固执地跟着那道灰色身影,鞋尖踢到一颗小石子,骨碌碌滚出去老远。
筱竹“以后,还能见到昌河哥吗?”
卖饴糖的老汉推着独轮车经过,车轮吱呀声碾碎了片刻的寂静。苏昌河停在河畔柳树下,斑驳树影在他眉骨投下细碎的光斑。
苏昌河“萍水相逢,自不必见。”
筱竹“可我不能白拿你的钱,要还的。”
苏昌河“不必还。”
一阵江风掠过,柳枝拂过筱竹的发梢。她突然快走两步拦在苏昌河面前,这个动作让颈间一道旧伤疤显露出来,像是被粗糙麻绳勒过的痕迹,边缘已经泛白。
筱竹“昌河哥,若你以后路过云泽。来找我,我会报答你的恩情。”
苏昌河忽然抬手。带着薄茧的指尖在离她颈侧伤疤半寸处停住,这个突兀的动作让两人都怔了怔。他收回手,转而说道。
苏昌河“先别让自己被人欺负。”
苏昌河离开,筱竹只见暮色中那道孤影渐行渐远,最终融进城门处熙攘的人流。戌时的码头,渔火如豆。苏昌河站在船舷,看着云泽城的轮廓在夜色中模糊成一片灰影。
渔夫“客官进舱吧,要起风了。”
苏昌河摸向腰间,指尖碰到个油纸包。白日里在糕点铺,他鬼使神差多买了一块桂花糕。油纸展开时甜香四溢,让他想起筱竹踮脚往竹竿上晾衣的模样,那么瘦弱,却像石缝里的野草般固执地活着。
船身一晃,桂花糕落入漆黑江水,转瞬不见。江面泛起一圈涟漪,很快又被新的浪花吞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