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夜晚像一口密不透风的蒸笼,黏腻的热浪裹着蝉鸣扑面而来,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焦躁的热气。下了晚自习的夏晚晚背着沉甸甸的书包,拖沓着脚步走在回家的路上,额前的碎发早已被汗水濡湿。
必经的那条居民街此刻静得反常,青灰色的瓦檐在朦胧月色下勾勒出参差不齐的轮廓。街边立着不少空房子,木门斑驳得露出内里的朽木,窗棂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当地人为了留住老街区的韵味,特意没拆这些久无人居的老屋,却也让整条街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深。
更不巧的是,这几天电路检修,路灯全熄了。昏暗中,墙根下的杂草影影绰绰,偶尔有晚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在路面上打着旋儿,发出细碎的声响,在这寂静里格外清晰。夏晚晚攥紧了书包带,眼睛努力适应着黑暗,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
六月的夜风裹挟着潮湿的热气,黏在夏晚晚的校服后背,像一块扯不掉的湿布。她攥着书包带快步走过几户亮着灯的人家,窗缝里漏出的电视声和谈笑声渐渐淡去,终于踏入了这条街最黑的地段——维修电路的警示牌在暗处泛着模糊的光,连星光都被老房子的飞檐割得支离破碎。
忽然,后颈的汗毛像被什么东西扫过似的竖了起来。说不清是哪里不对,或许是空气里突然少了虫鸣,或许是脚下的石板路踩上去格外响。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前方不远,一个中等身材的影子正拎着手电筒往前走,光柱在斑驳的墙面上晃来晃去,她起初只当是晚归的住户,低头加快了脚步。
可就在经过那个直角转弯时,手腕上的电子表刚跳过分针,前方的手电筒光毫无征兆地灭了。
夏晚晚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向前看,空荡荡的巷子里只有风卷着纸屑滚过,刚才那个身影凭空消失了。
“呼……”她攥紧书包带想喘口气,眼角却扫到斜前方那栋爬满爬山虎的荒废老屋。屋檐下的阴影里,好像有个东西动了一下。她使劲眯起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瞳孔终于捕捉到一点微弱的红光——是烟头!在死寂的夜里明明灭灭,像只窥视的眼睛。
那人就站在老屋的门墩旁,背对着月光,只能看出个模糊的轮廓。夏晚晚的手心瞬间沁出冷汗,她贴着墙根往另一侧挪,想绕出个最远的距离,可巷子太窄,终究还是要从他面前经过。
就在她屏住呼吸,距离那人只剩两步远时,脚下的碎石子“咔嗒”响了一声。
阴影里的人动了。
她清楚地看到那双穿着旧皮鞋的脚,正不紧不慢地朝自己这边挪来。
“唔!”夏晚晚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全身的血液好像一下子涌到了头顶。她深吸一口气,肺里像灌了滚烫的蒸汽,下一秒,她猛地低下头,书包在背后甩成一道弧线,双腿像上了发条似的往前冲。
校服裙摆扫过墙角的杂草,发出“唰唰”的声响,她不敢回头,只听见自己的喘息声在巷子里撞来撞去。可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光柱突然从身后炸开,死死地钉在她的背影上——是那只消失的手电筒!
光里的灰尘在她身后疯狂翻滚,而那个脚步声,正隔着光柱,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夏晚晚几乎是凭着本能往前冲,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是那个慢悠悠跟着的节奏,倒像是有人在拼命追赶。她刚要回头,前方巷口又响起一阵脚步声,皮鞋碾过碎石子的脆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前后夹击的恐惧瞬间攥紧了她的喉咙,就在她几乎要喊出声时,一只手突然从旁边的暗影里伸出来,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往回拽。夏晚晚吓得浑身一僵,却被一股力道拉进了狭窄的侧巷,后背重重撞在冰凉的砖墙上。
“别出声。”
熟悉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喘。夏晚晚睁大眼睛,借着远处微弱的光看清了眼前的人——是李珂,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校服领口还沾着草屑。
还没等她缓过神,侧巷外传来另一个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人呢?刚才明明看到往这边跑了。”
是季博淮!
夏晚晚的肩膀还在发抖,李珂却已经松开她的手腕,往巷口探了探头,压低声音回了句:“在这儿。”
手电筒的光还在主巷里晃来晃去,那个中年男人的脚步声停在了侧巷口,带着点迟疑:“谁在里面?”
季博淮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故意抬高了些,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叔,是我们,刚晚自习回来。您在这儿找什么呢?”
李珂趁机拽了夏晚晚一把,两人贴着墙根往季博淮的方向挪,夏晚晚这才发现,季博淮手里也拎着个手电筒,光柱稳稳地打在自己脚边,像是在不动声色地划出一道安全线。
夏晚晚的脚步顿了顿,脑子里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季博淮明明是住校生,宿舍楼的门禁时间她记得清清楚楚,这个点他本该在宿舍里刷题,怎么会出现在这条偏僻的居民街上?李珂也是走读生,家也在这附近,出现倒是可以解释
她张了张嘴,想问的话刚要滚到舌尖,就见季博淮朝她递了个眼神——那眼神里有安抚,还有点“回头再说”的意味。他手里的手电筒轻轻往旁边偏了偏,光柱扫过那个还站在老屋前的中年男人,语气听不出异样:“我们几个顺路,一起走。
季博淮你先看着她,我去稳住那老头,不能让他跑了
他对李珂说道
中年男人的脚步声终于消失在巷子尽头,空气里只剩下夏晚晚和李珂略显急促的呼吸。刚才被紧张感盖过的沉默,此刻像潮水般漫上来,把两人裹得密不透风。
李珂下意识地挠了挠头,校服袖子蹭到额角的汗,留下道浅印。“那个……你没事吧?”他声音有点干,目光瞟向墙角的杂草,像是那里长着什么稀奇东西。
夏晚晚摇摇头,指尖还在发颤,刚才奔跑时被书包带勒出的红痕火辣辣的。她想说“谢谢”,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怎么会在这里”,问完又觉得多余——刚才那种情况,谁出现在这里好像都比独自面对强。
李珂的鞋尖在地上碾着块小石子,“我……我家就在这附近,今天晚自习早放了点。”他顿了顿,突然抬头看她,路灯的余光刚好落在他脸上,“倒是你,以后别一个人走这条街了,太黑。”
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尴尬。夏晚晚“嗯”了一声,忽然想起季博淮,刚要开口,又被李珂抢了先:“季博淮……他大概是担心你吧?”
她愣了愣,看向李珂眼里一闪而过的认真,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夜风卷着远处的蝉鸣飘过来,两人之间的沉默突然变得没那么难熬了。
李珂那个…对不起
她莫名其妙的道歉让她满头雾水
李珂我之前接近你,其实是利用你引起班长的注意,我…
其实在后来他和班长的频频接触,她就已经猜到了被疏离的原因,但现在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她不喜欢被权衡利弊,讨厌被弃了的滋味
姜晚晚今天怎么没有月亮?
她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李珂可能是被云遮住了吧……
夏晚晚望着李珂的侧脸,他还在望着夜空,像是在确认乌云什么时候会散开。她心里轻轻应着他的话,是啊,月亮被云遮了,就像他们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与试探,被一层朦胧的雾裹着。
可乌云总会散的吧?就像时间久了,心里那些拧巴的疙瘩、说不清的雾霾,总会被风吹淡。只是到了那时,重新亮起来的月亮,还会是当初那个让人心动的模样吗?
她低头看了看脚下的路,石板缝里钻出几丛青草,在夜里悄悄舒展着叶片。忽然觉得,这个问题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此刻能踩着踏实的步子往前走,是身边有个人愿意陪自己等云散,至于月亮会不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不适合自己的光追了也累
夏晚晚猛地提起书包带,朝着季博淮的方向狂奔。夜风灌进喉咙,带着铁锈般的涩味,可她眼里只有那个正和跟踪狂缠斗的身影——原来那才是她心里真正想追逐的光,亮得让她忽略了脚下的碎石和身后的黑暗。
巷子深处,季博淮正死死钳着男人的手腕。对方显然急了,另一只手攥成拳头砸向他的侧脸,“咚”的一声闷响,夏晚晚的心跟着揪紧。她看见季博淮踉跄了半步,嘴角立刻渗出血丝,却没松开钳制,反而借着身形优势将男人狠狠摁在墙上。那道总是带着冷静的侧脸此刻绷得很紧,下颌线绷成锋利的弧度,和平日里温吞的模样判若两人。
“住手!”夏晚晚的喊声带着哭腔,刚要冲上去,就听见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刺破了夜的死寂。
跟踪狂明显慌了,挣扎的力道弱了下去。季博淮趁机反剪他的手臂,直到红蓝交替的警灯晃进巷子,他才松开手,转身看向跑近的夏晚晚。路灯的光落在他带伤的脸上,嘴角的血迹格外刺眼,可他眼里的光却比警灯更亮,还带着点安抚的笑意:“别怕,没事了。”
警察很快上前控制住那个男人,询问情况时,季博淮下意识地将夏晚晚护在身后,声音虽有些沙哑,却条理清晰地说着经过。夏晚晚望着他后背的轮廓,忽然觉得刚才那些关于“权衡”的疑虑,都在他挡在身前的这一刻,碎成了星光。
我这章写的有点多,算是福利章节啦,多多收藏哦,这样我才有动力,宝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