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年级篮球联赛，是整个高二年级的盛事。体育馆里人声鼎沸，加油声、哨声、球鞋摩擦地板的尖响声混杂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青春荷尔蒙。
刘耀文毫无疑问是场上的绝对核心。他穿着红色的7号球衣，身影在场上快速穿梭，抢断、突破、上篮，每一个动作都充满爆发力和美感，引得看台上的女生发出一阵阵尖叫。
严浩翔跟在他身边配合，间隙时用手肘撞他一下，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文哥，帅啊！看台上多少小姑娘为你疯狂？啧，可惜啊，某个目标人物好像没什么反应？”
刘耀文顺着他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看台角落那个清冷的身影。宋亚轩安静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本单词手册，目光低垂，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他无关。只有在他完成一次特别漂亮的进球时，他才会偶尔抬起眼，视线短暂地落在场上，很快又垂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这细微的举动，却像投入刘耀文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他运球的动作更加卖力，每一次得分后，目光都若有似无地瞟向那个角落，像一只急于开屏的孔雀，试图吸引唯一的观众。
中场休息的哨声响起。刘耀文大汗淋漓地走向休息区，严浩翔狗腿地递上一瓶功能饮料。刘耀文接过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看台。
他看到贺峻霖拿着一瓶冰水，凑到宋亚轩耳边说了句什么，宋亚轩摇了摇头。贺峻霖耸耸肩，自己拧开喝了。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窜入刘耀文的脑海。
他猛地将手里喝了一半的功能饮料塞回给严浩翔，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中，大步流星地朝着小卖部的方向跑去。
几分钟后，当刘耀文顶着一头湿发，喘着气跑回休息区时，手里多了一瓶冒着丝丝寒气的、包装精致的进口矿泉水。他无视了周围队友和观众好奇的目光，径直走向看台角落。
喧闹的体育馆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浑身散发着热气、拿着冰水走向冰山学霸的校霸身上。
宋亚轩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注视，他抬起头，看到刘耀文站在他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光线，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滴在地板上。
“喏，给你。”刘耀文把冰水递过去，声音因为刚才的奔跑带着微喘，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冰的，解暑。”
他的举动太直接，太引人注目。看台上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宋亚轩看着那瓶递到眼前的冰水，又看了看刘耀文被汗水浸湿的球衣和那双紧盯着自己的、带着某种炽热期待的眼睛，他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自己身上，让他无所适从。
“我……不渴。”他垂下眼，避开那灼人的视线，声音细若蚊蚋。
“拿着。”刘耀文的语气带着点球场上的命令式，但仔细听，又能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往前又递了递，冰凉的瓶身几乎要碰到宋亚轩的手。
宋亚轩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打转，但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持续的拒绝只会引来更多的关注和猜测。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抢一般地快速接过那瓶水，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刘耀文因握冰水而有些冰凉的手指。
一股微弱的电流顺着指尖窜上来。
“谢……谢谢。”他飞快地说完，立刻将水放在身旁，重新拿起单词手册，把头埋得更低，耳根却红得彻底。
刘耀文看着他这副明明害羞却强装镇定的样子，心里那头烦躁了几天的野兽仿佛终于被顺了毛，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喜悦涌了上来。他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一个灿烂的、带着点傻气的笑容。
“不客气！”他声音洪亮地回应，然后转身，像打了胜仗的将军，步伐轻快地跑回球场。
整个下半场，刘耀文打得更加凶猛，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
比赛结束，刘耀文所在的班级毫无悬念地获胜。队员们欢呼着涌向更衣室。刘耀文被众人簇拥着，脸上带着胜利的喜悦，目光却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寻那个身影。
宋亚轩和贺峻霖正准备随着人流离开体育馆。
“文哥，牛逼！”严浩翔搂着刘耀文的脖子，兴奋地大喊，随即又压低声音，带着戏谑，“更牛逼的是送水那一下，啧啧，全场都看见了！我看那冰山都快被你融化了！”
刘耀文笑骂着推开他，心里却因为这句话而更加雀跃。他快步走向更衣室，想快点冲个澡，然后……然后或许可以找个借口，跟宋亚轩说几句话？
就在他走到更衣室门口时，脚步却顿住了。
更衣室旁边的消防通道拐角处，传来几个男生不怀好意的声音。
“可以啊宋亚轩，手段挺高嘛？连刘耀文都给你送水？”
“平时装得挺清高，原来好这一口？”
“说说呗，怎么勾搭上的？给了什么好处？”
刘耀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变得锐利。他听出了那几个声音，是隔壁班几个平时就爱惹是生非的体育生。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拐角。
只见宋亚轩被三个高大的男生围在中间，他紧抿着嘴唇，脸色苍白，眼神里是隐忍的怒意和屈辱，但他依旧站得笔直，没有退缩。
贺峻霖想上前理论，却被其中一个男生不客气地推开。
“你们他妈在干什么？！”刘耀文的声音如同冰碴，带着骇人的冷意，在狭窄的空间里炸开。
那三个男生闻声回头，看到面色阴沉、眼神狠戾的刘耀文，气势瞬间矮了半截。
“文、文哥……我们就是跟宋同学开个玩笑……”为首的那个讪笑着解释。
“开玩笑？”刘耀文一步步走过去，周身散发着低气压，他比那几人都要高一些，此刻更是带着一种压迫性的气势，“我跟他之间的事，轮得到你们来开玩笑？”
他走到宋亚轩身边，几乎是下意识地，用一种保护性的姿态，将宋亚轩挡在了自己身后。这个动作做得自然无比，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宋亚轩看着眼前宽阔的、被汗水浸湿后紧贴着的背部，鼻尖萦绕着刘耀文身上强烈的、混合着汗水和薄荷沐浴露的气息，一直紧绷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放松了一丝。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悄然包裹了他。
刘耀文盯着那三个男生，眼神冰冷：“给他道歉。”
“文哥，没必要吧……”
“我说道歉！”刘耀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三人被他吓得一哆嗦，互看了一眼，不情不愿地对着宋亚轩的方向含糊地说了句“对不起”。
“滚。”刘耀文吐出一个字。
那三人如蒙大赦，灰溜溜地快步离开。
拐角处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刘耀文转过身，看向宋亚轩，语气不自觉放软了些，带着点笨拙的关切：“你没事吧？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宋亚轩摇了摇头，抬起眼，看向刘耀文。体育馆顶灯的光线从他身后照过来，在他轮廓周围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晕。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未散尽的余悸，有感激，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刘耀文看不懂的情绪。
“谢谢。”他轻声说，这次的道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郑重。
刘耀文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眶，和那双映着自己身影的清澈眸子，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他想说点什么，比如“以后谁欺负你告诉我”，或者“别怕，有我在”，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太过肉麻和突兀。
他挠了挠还湿着的头发，最后只是干巴巴地说：“没事就行。那……那我先去洗澡了。”
“嗯。”宋亚轩点了点头。
刘耀文转身走向更衣室，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发现宋亚轩还站在原地，正静静地看着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没有言语，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静默中悄然传递，一种无声的默契在刚刚那场对峙后悄然建立。
宋亚轩率先移开视线，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和等在不远处的贺峻霖一起离开了。
刘耀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体育馆门口，才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更衣室的门。里面队友的喧闹声扑面而来，但他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比这一切都要响亮。
晚上，刘耀文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今天的每一个画面——宋亚轩看台上偶尔抬起的目光，接过冰水时微红的耳根，被围住时苍白的脸，以及最后那个安静凝视着自己的眼神。
还有他自己那股不受控制的、想要保护对方的冲动。
严浩翔在赛后又凑过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文哥，你这护得也太明显了！赌约归赌约，别真把自己搭进去啊！”
若是以前，刘耀文肯定会嗤之以鼻地反驳。但这一次，他只是沉默着，没有回答。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失控了。
那个始于赌约的游戏，早在不知何时，就已经偏离了预设的轨道。宋亚轩不再是那个冰冷的、需要被征服的符号，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会脆弱、会隐忍、也会因为他一点笨拙的关心而流露出细微动摇的人。
他心动了。
这个认知如同夜空中炸开的烟花，璀璨而令人心慌。
他翻了个身，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几乎没聊过天的、备注还是连名带姓“宋亚轩”的对话框。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很久，最终只发出去一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话：
【明天早上，老地方，热可可？】
发送成功后，他把手机扔在一边，心脏却砰砰直跳，像是在等待一场审判。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只有一个字。
【嗯。】
刘耀文看着那个简短的回应，嘴角无法抑制地高高扬起，一股巨大的、纯粹的喜悦将他淹没。他把自己埋进枕头里，却抑制不住胸腔里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他知道，宋亚轩或许还没有完全接受他，或许心里仍有防备。
但至少，这是一个开始。一个心照不宣的，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全新的开始。
而那个该死的赌约，此刻在他心里，已经轻飘飘的，再也激不起任何涟漪。他甚至开始盘算，该怎么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它彻底终结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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