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早晨,天色灰蒙蒙的,像是憋着一场雨。刘耀文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二十分钟,骑着车在那条旧巷口来回转悠,手里紧紧攥着装着两杯热可可的纸袋,手心都有些冒汗。
当他看到宋亚轩推着那辆旧自行车出现在巷口时,眼睛瞬间亮了。宋亚轩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毛衣,衬得皮肤更白,在阴沉的天气里像会发光。
“早。”刘耀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把还烫手的可可递过去,“今天加了双份糖。”
宋亚轩接过,轻声说了句“早,谢谢”。他的目光在刘耀文明显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上停留了一瞬,又快速移开,低头小口喝着可可。
“那个……”刘耀文清了清嗓子,指着巷子另一边,“我知道前面拐角有家早餐店,豆花和油条特别好吃,要不要……去尝尝?我请客。”
他紧张地观察着宋亚轩的反应,生怕被拒绝。这已经远远超出了“顺路”和“热可可”的范畴,是一次明确的、单独的邀约。
宋亚轩握着温热的纸杯,犹豫了几秒。和劉耀文单独去早餐店,这太越界了。可看着对方那双盛满期待、甚至带点恳求的眼睛,以及想到自己空荡荡的家和需要照顾的奶奶,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好。”
早餐店很小,烟火气十足。老板娘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刘耀文熟门熟路地点了两碗咸豆花,两根油条,还特意给宋亚轩那碗多加了好多紫菜和虾皮。
“你尝尝,他家的油条特别脆。”刘耀文把掰开的半根油条递过去。
宋亚轩接过来,咬了一口,确实很香脆。他吃东西很安静,斯文秀气,和刘耀文略带豪放的吃相形成鲜明对比。
“你……经常来这儿?”宋亚轩难得主动开口问话。
“啊?哦,以前……以前跟严浩翔他们来过几次。”刘耀文含糊其辞,其实他是昨天特意打听好的。他看着宋亚轩小口吃着豆花,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样子,觉得比什么山珍海味都好看,心里像被羽毛挠着,痒痒的。
店里嘈杂的人声,碗碟碰撞声,油炸的滋滋声,混合在一起,构成一种平凡又温暖的背景音。两人之间那种尴尬和拘谨,在这烟火气里,似乎慢慢消散了。
从早餐店出来,天空开始飘起细密的雨丝。
“下雨了。”宋亚轩抬头看了看天。
“没事,我带伞了!”刘耀文像是早有准备,立刻从背包里拿出一把黑色的长柄伞,“啪”一声撑开,举过两人头顶。
伞下的空间瞬间变得狭小而私密。他们靠得很近,近到能闻到彼此身上淡淡的气息——刘耀文是清爽的沐浴露味,宋亚轩则是干净的皂角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书卷气。
雨水敲打着伞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人并肩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一时无言,只有脚步声和雨声交织。
“去图书馆?”刘耀文提议,带着点小心翼翼。
宋亚轩点了点头。
周末的图书馆阅览室人不多,他们依旧选了靠窗的老位置。窗外雨势渐大,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滑落,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刘耀文今天没带物理书,反而拿了本厚厚的体育杂志,翻得心不在焉。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对面。
宋亚轩正戴着耳机听英语听力,神情专注,偶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他微微蹙着眉,似乎遇到了难懂的句子。
刘耀文看着他被耳机线勾勒出的清晰下颌线,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宋亚轩放在桌上的手背。
宋亚轩吓了一跳,摘下一边耳机,疑惑地看向他。
刘耀文的心脏砰砰直跳,脸上却故作镇定,指了指他手里的耳机,用气声问:“听的什么?能……分我一只听听吗?”
这个要求太过亲密,超出了普通同学甚至是朋友的界限。共享耳机,意味着声音的直接传递,几乎是耳鬓厮磨的距离。
宋亚轩明显愣住了,握着耳机的手指收紧,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他看着刘耀文那双带着紧张和期待的眼睛,又看了看窗外连绵的雨幕,这个与世隔绝般的安静空间仿佛给了他一絲勇气。
他犹豫着,最终还是极其缓慢地,将那只还带着他体温的白色耳机,递了过去。
刘耀文几乎是屏住呼吸接过,小心翼翼地塞进自己的右耳。
瞬间,纯正的英式发音流淌进他的耳膜,但更清晰的,是两人之间那根细细的、连接着彼此听觉的白色耳机线。
他们各自戴着一边耳机,听着同一段陌生的异国语言。窗外雨声潺潺,室内静谧安然。刘耀文哪里听得进半个单词,他的全部感官都被身旁这个人占据——能听到对方清浅的呼吸声,能闻到那好闻的皂角香,能用余光看到对方微微颤动的睫毛和泛红的耳尖。
一种难以言喻的、酥麻的暖流,顺着那根耳机线,无声地传递,萦绕在两人之间这方小小的天地里。宋亚轩也显然无法专注,他握着笔的手指许久没有动一下,身体微微僵硬,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右耳那只小小的耳机上。
从图书馆出来时,雨已经小了很多,但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刘耀文再次撑开伞,很自然地倾向宋亚轩那边。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短了很多。走到宋亚轩家楼下,两人停下脚步。
“我到了。”宋亚轩低声说。
“嗯。”刘耀文应着,却没有立刻收回伞。
伞下的空间再次变得安静。雨水顺着伞骨滴滴答答落下,在地上晕开一圈圈涟漪。
“今天……”刘耀文开口,声音有些哑,“谢谢你的耳机。”
宋亚轩摇了摇头,依旧低着头:“谢谢你……的早餐,和伞。”
又是一阵沉默。空气里弥漫着雨后青草的气息和一种粘稠的、名为不舍的情绪。
“那……周一见?”刘耀文最终说道,慢慢收回了伞。
“周一见。”宋亚轩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进了楼道。
刘耀文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却没有立刻离开。他低头,看着自己因为一直举伞而有些酸痛的右肩,以及左边几乎没怎么被雨水打湿的肩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这一路,他几乎把整个伞都倾向了宋亚轩那边。
而宋亚轩……似乎也没有躲开。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隐秘的欢喜。
刚走出巷口,刘耀文的手机就响了,是严浩翔。
“文哥!哪儿呢?出来打球啊,雨停了场地正好!”
刘耀文心情正好,随口应道:“不了,刚准备回家。”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严浩翔的声音带上了探究:“文哥,你最近……很不对劲啊。周末一大早就找不到人,别说你又顺路去哪个旧巷口了?”
刘耀文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我的事,你少管。”
“我不是要管你,”严浩翔的语气严肃起来,“文哥,我是提醒你!赌约还剩半个月,你现在这状态,我看你不是在演戏,你他妈是入戏太深了!到时候你怎么收场?你想过没有,要是宋亚轩知道了……”
“他不会知道!”刘耀文猛地打断他,语气有些急躁,像是在说服对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个屁!”严浩翔难得对他爆了粗口,“你看看你现在!请人吃早餐,陪人去图书馆,还他妈共撑一把伞?文哥,这跟我们当初说的不一样!玩玩可以,别动真感情,那种好学生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你小心最后玩火自焚!”
严浩翔的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刘耀文从上午那场旖旎的梦境中清醒了几分。
玩火自焚……
他挂了电话,独自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上午的甜蜜和欢欣被一种沉重的焦虑取代。
他回想起宋亚轩递过耳机时微红的脸颊,想起他在伞下安静走在身边的侧影,想起他小口喝豆花时乖巧的样子……这些画面越是清晰美好,严浩翔的警告就越是刺耳。
他知道严浩翔说得有道理。这场关系始于一个荒唐的赌约,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上。宋亚轩那样干净又敏感的人,如果知道了真相,会怎样看待他?那些刚刚萌芽的、心照不宣的默契和靠近,会不会在瞬间碎裂,化为粉末?
他不想失去。光是想到宋亚轩会用冷漠甚至憎恶的眼神看他,他就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地疼。
可是,要他现在去坦白吗?他不敢。他贪恋着那份来之不易的靠近和温暖。
刘耀文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和挣扎。一边是兄弟的警告和赌约的倒计时,另一边,是宋亚轩安静的身影和那双让他越来越无法移开视线的眼睛。
内心的天平,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彻底倾斜。
他抬头望着雨后初霁、依旧灰蒙蒙的天空,长长地、烦恼地吐出一口气。
这场由他开始的戏,他好像,真的彻底沦陷了。而杀青的时刻,仿佛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将他此刻拥有的一切,斩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