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宋亚轩醒得格外早。窗外天色未明,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裂纹,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周末的画面——早餐店蒸腾的热气,伞下狭窄的空间,图书馆里连接彼此的白色耳机线,以及刘耀文看着他时,那双越来越难以忽略的、带着温度的眼睛。
他伸手,摸到枕边那瓶没喝完的进口矿泉水,冰凉的瓶身此刻却仿佛有些烫手。
他知道刘耀文对他不一样了。那种靠近不再是起初带着戏谑和征服欲的蛮横,而是变得笨拙、小心,甚至带着点……讨好。这让他坚固的心防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可是,为什么?
那个嚣张跋扈、众星捧月的校霸,为什么会突然对他这个“高岭之花”如此执着?仅仅是因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吗?还是……另有原因?
一种隐约的不安像水底的暗礁,在他心底若隐若现。
“亚轩,发什么呆呢?”课间,贺峻霖凑过来,看着他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压低声音,“你跟刘耀文……最近是不是走得太近了?”
宋亚轩笔尖一顿,在纸上划出一道无意义的线。“没有。”他否认得很快,却没什么底气。
“没有?”贺峻霖挑眉,“我都听说了,篮球赛他当着全校面给你送水,周末还有人看见你们一起去图书馆,共撑一把伞?亚轩,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对他心动了?”
宋亚轩猛地攥紧了笔,指尖发白。他无法否认,当刘耀文把他护在身后,当他递过热可可,当耳机里传来他略微急促的呼吸声时,他心跳失序的频率越来越高。
“我不知道……”他声音干涩,“他只是……变得有点不一样。”
“不一样?”贺峻霖眉头紧锁,语气严肃起来,“亚轩,你别被他骗了!你忘了他最开始是怎么纠缠你的?还有严浩翔他们那群人,看你的眼神都不对劲!刘耀文那种人,他对你能有几分真心?我怕你最后会受伤。”
贺峻霖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宋亚轩心底那个名为“不安”的气球。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与此同时,刘耀文正把严浩翔拽到体育馆后的僻静角落,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浩翔,那个赌约,到此为止。”刘耀文开门见山,语气不容置疑,“可乐我请你喝一个月,以后别再提这件事,尤其是在宋亚轩面前,一个字都不准提!”
严浩翔靠在墙上,叼着根没点燃的烟,闻言嗤笑一声:“文哥,你来真的?”
“我从没这么认真过。”刘耀文盯着他,眼神锐利,“我喜欢他,跟赌约无关。”
“喜欢?”严浩翔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喜欢他什么?喜欢他冷着脸?喜欢他不搭理你?文哥,醒醒吧!他那种好学生,跟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现在觉得新鲜,等追到手了,发现无趣了,怎么甩?到时候弄得难堪,有意思吗?”
“我不会甩他!”刘耀文语气激动起来,一把揪住严浩翔的衣领,“我也没觉得新鲜!严浩翔,你根本不懂!我就是喜欢他,看到他我就高兴,看不到他就想,他难过我比谁都难受!这他妈就是喜欢,你明不明白?!”
严浩翔被他眼中的狠厉和认真震住了,半晌,才扒开他的手,整理着衣领,语气软了点,但依旧不认同:“行,就算你是真喜欢。那赌约呢?你打算瞒他一辈子?要是哪天他从别人嘴里知道了,文哥,你想过后果吗?”
刘耀文的拳头骤然握紧,指节泛白。严浩翔的话戳中了他最深的恐惧。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下来:“我会找机会……亲自告诉他。在那之前,你管好你的嘴。”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严浩翔看着他的背影,烦躁地踢了一脚墙根。他知道,刘耀文这次,是彻底栽了。
放学铃声响起,宋亚轩刻意磨蹭了一会儿,等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收拾书包。他有点害怕在巷口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害怕自己摇摆不定的心会再次失控。
然而,当他推着车走出校门,还是看到了刘耀文。他没骑山地车,就那么倚在校门外那棵巨大的梧桐树下,双手插兜,落叶在他脚边打着旋儿。夕阳的金光穿过枝叶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看到宋亚轩,立刻站直了身体,眼神亮了起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
宋亚轩脚步一顿,想装作没看见绕过去。
“宋亚轩!”刘耀文却快步追了上来,拦在他面前,声音有些急,“你……在躲我?”
宋亚轩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不吭声。
他的沉默让刘耀文心里一慌。他想起严浩翔的警告,想起那个该死的赌约,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他不能让宋亚轩躲开他,绝对不能!
“是因为严浩翔他们说了什么吗?”刘耀文急切地解释,“你别听他们胡说!我……”
“刘耀文。”宋亚轩终于抬起头,打断了他,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让刘耀文心头发凉,“你为什么要这样?”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给我送水?为什么请我吃早餐?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宋亚轩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刘耀文心上,“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让你喜欢我。
这句话在刘耀文舌尖滚了又滚,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在宋亚轩如此清澈又直接的目光注视下,在那个秘密的重压下,他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张了张嘴,最后只是笨拙地、干巴巴地说:“我……我就是想对你好。不行吗?”
一阵秋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梧桐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一片金黄的叶子打着旋儿,轻轻落在宋亚轩的肩头。
刘耀文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替他拂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片叶子和宋亚轩肩膀的瞬间,宋亚轩却像是受惊般,猛地向后缩了一下,避开了他的触碰。
刘耀文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期待和紧张瞬间凝固,一点点碎裂,变成难以掩饰的失落和受伤。
宋亚轩看着他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混乱了。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刘耀文的目光落在了宋亚轩校服外套的胸口处——那里别着的校徽,因为之前的动作,金属别针松开了,校徽歪斜着,眼看就要掉下来。
几乎是本能反应,刘耀文再次伸出手,这次动作极快,目标明确地按向了那枚校徽,想帮它别好。
“别动!”他低喝一声,带着不容置疑。
宋亚轩被他突然的动作和语气镇住,身体僵在原地,真的没有动。
刘耀文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校徽下的布料,隔着薄薄的校服,甚至能感受到其下少年温热的体温和微微起伏的胸膛。他的指尖有些颤抖,笨拙地试图将那个小小的金属扣针重新扣上。
周围放学的学生来来往往,好奇地看着梧桐树下这诡异又暧昧的一幕——校霸低着头,神情专注甚至带着点凶狠,几乎是将学霸圈在树干与他身体之间,手还按在对方的胸口附近。
宋亚轩能清晰地闻到刘耀文身上清爽的气息,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发顶,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因为这过近的距离和对方手指无意间的触碰,而疯狂擂鼓的声音,快得几乎要挣脱束缚。
他的脸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红。他想推开他,身体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
刘耀文也好不到哪里去。指尖下传来的温度和心跳,还有宋亚轩近在咫尺的、泛着绯红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睫毛,都像是最烈的酒,让他头晕目眩,心跳失速。他扣校徽的动作越发笨拙,好几次都对不准那个小小的扣眼。
“好……好了吗?”宋亚轩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问道。
这声音像是一道惊雷,劈醒了沉醉其中的刘耀文。他猛地回过神,手指用力一按,终于将校徽扣好,然后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了手,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新鲜的空气涌入,两人都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却又同时感到一阵莫名的空虚。
刘耀文耳根通红,眼神飘忽,不敢再看宋亚轩。宋亚轩则飞快地低下头,拉紧书包带子,声音细若蚊蚋:“……谢谢。我走了。”
说完,他推着车,几乎是落荒而逃。
刘耀文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仓促离开的背影,抬起刚才触碰过对方胸口的手指,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灼人的温度和剧烈心跳的震动。
他缓缓握紧拳头,抵在自己同样失控狂跳的胸口上。
完了。
他想。
他好像,真的彻底陷进去了,无可救药。
而宋亚轩骑出很远,直到拐过街角,才敢停下来,扶着车把微微喘息。他抬手,轻轻摸了摸胸口那枚被重新别好的、冰凉的校徽,那里,仿佛还烙印着对方指尖的温度和方才那令人窒息的心跳。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一丝隐秘的、无法抑制的悸动,如同藤蔓,将他的心紧紧缠绕。
他知道,有些东西,正在彻底脱离掌控。无论是刘耀文,还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