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宋亚轩开始了有意的疏远。
他不再走那条会“偶遇”刘耀文的旧巷，而是绕远路从学校后门进出。课间，他不是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就是和贺峻霖待在座位上，绝不离开教室。刘耀文投来的目光，他统统假装没有看见。
那瓶没喝完的进口矿泉水，被他塞进了书包最底层，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份扰人的悸动一同掩埋。
刘耀文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每天早上，他在巷口等到上课铃响，也等不到那个清瘦的身影。课间他试图靠近，宋亚轩总是能巧妙地避开，或者用一层比以往更厚的冰壳将自己包裹起来。
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让刘耀文烦躁得几乎要爆炸。他看着宋亚轩低头写作业时绷紧的侧脸线条，看着他与贺峻霖低声说话时偶尔露出的、转瞬即逝的浅笑，心里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
那笑容，曾经差点对他展露，现在却又变得遥不可及。
“他到底怎么了？”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刘耀文忍不住问贺峻霖，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和急切，“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贺峻霖抱着篮球，看着眼前这个明显为情所困的校霸，心情复杂。他叹了口气：“刘耀文，亚轩他跟别人不一样。他心思重，想得多。你……你如果只是觉得好玩，或者有什么别的目的，我求你，离他远点。他经不起折腾。”
刘耀文的心猛地一沉。别的目的……贺峻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宋亚轩察觉到了什么？
恐慌像潮水般涌上，他几乎要脱口而出解释，但贺峻霖已经转身跑向了球场。
周五下午，天色阴沉。宋亚轩想去市图书馆借几本参考书，却被告知想借的书已被借走。管理员建议他去老街的一家旧书店碰碰运气。
那家旧书店隐藏在城市的老区，门面窄小，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油墨陈旧的香气。宋亚轩很喜欢这里的氛围，安静，无人打扰。
他在高大的书架间穿梭，指尖划过一排排书脊，寻找着自己的目标。就在他踮起脚，试图够到最上层那本《百年孤独》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他一步，轻松地将书取了下来。
宋亚轩愕然回头，撞进一双熟悉的、带着笑意和一丝忐忑的眼睛里。
刘耀文拿着那本书，站在他身后，高大的身影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压迫感。“好巧。”他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满室的宁静。
巧？宋亚轩不信。这条老街离学校和他们住的地方都很远。但他没有戳穿，只是默默接过书，低声说了句“谢谢”，便转身走向付款台。
刘耀文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付完钱，外面竟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连成线，砸在青石板上噼啪作响。
“看来得等一会儿了。”刘耀文看着雨幕，状似无奈地耸耸肩，眼底却闪过一丝计划得逞的光。他早就看过天气预报。
书店老板是个戴着老花镜的爷爷，招呼他们可以在里间的小桌子旁坐着等雨停。
里间更安静，只听得见窗外的雨声和旧时钟滴答的走秒声。两人相对无言，气氛尴尬。
宋亚轩拿出刚买的书，低头翻看，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能感觉到刘耀文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灼热得让他无所适从。
刘耀文看着宋亚轩低垂的脖颈，纤细脆弱，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推到宋亚轩面前。
那是一颗用彩色糖纸折叠成的、歪歪扭扭的小星星。
宋亚轩的目光被吸引过去，有些诧异。
“我……我跟楼下小卖部奶奶学的。”刘耀文耳根微红，语气有些笨拙，“折得不好。但是……糖很甜，是水蜜桃味的。”
他记得宋亚轩似乎喜欢水果的甜味。
宋亚轩看着那颗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折射出细微彩光的纸星星，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想象不出刘耀文这样一个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坐在哪里，笨拙地跟着小卖部奶奶学习折这种女孩子气的东西。
这比他送的任何东西，都更具有冲击力。
他伸出手，指尖微颤地拿起那颗小小的星星。糖纸光滑冰凉的触感下，仿佛还残留着折叠它的人手心的温度。
他没有说谢谢，也没有拒绝，只是默默地将那颗星星握在了手心。
刘耀文看着他这个动作，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雨声渐小，两人依旧沉默地坐着，但空气中那种紧绷的、刻意的疏离感，却在悄然融化。
雨势转小，变成蒙蒙细雨。两人离开书店，再次共撑一把伞，走入被雨水洗净的老街。
这一次，宋亚轩没有像上次那样刻意保持距离。他们并肩走着，肩膀偶尔会因为步伐不一致而轻轻相碰，又迅速分开。每一次短暂的接触，都像投入心湖的小石子，漾开细微的涟漪。
青石板路湿滑，宋亚轩一个不留神，脚下趔趄了一下。
“小心！”刘耀文反应极快，一把揽住了他的胳膊，将他稳稳扶住。
他的手心滚烫，力道坚定。宋亚轩的半边身体几乎靠在他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热度和有力的心跳。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汗水和薄荷的气息再次将他包裹。
宋亚轩的脸“唰”地一下全红了，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他慌忙站直身体，挣脱开刘耀文的手，声音细弱蚊蝇：“……没事。”
刘耀文看着他通红的脸颊和躲闪的眼神，心里那头躁动了几天的野兽终于被彻底安抚。他没有再试图靠近，只是将伞更倾向他那边，语气带着藏不住的笑意：“路滑，走慢点。”
气氛变得微妙而暧昧。细雨如丝，笼罩着并肩而行的少年，伞下的世界静谧得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脚步声。
走到分别的岔路口，刘耀文停下脚步。他看着宋亚轩，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紧张。
“宋亚轩，”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有话想对你说。关于……关于最开始……”
他想坦白。就在此刻，在这个雨后初霁、气氛恰到好处的时刻。他不能再让那个秘密横亘在他们之间。
宋亚轩抬起眼，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然而，就在这时，宋亚轩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铃声急促，打破了这酝酿好的氛围。
宋亚轩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奶奶”二字，脸色微微一变，立刻接了起来。
“奶奶？……嗯，我马上回来……您别急，药我买了，就在书包里……好，我知道，我这就回去。”
挂了电话，他脸上闪过一丝焦急，看向刘耀文：“我奶奶不舒服，我得马上回去。你……刚才要说什么？”
刘耀文到了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堵了回去。他看着宋亚轩焦急的神色，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化为乌有。
“没什么，”他摇了摇头，侧身让开道路，“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宋亚轩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声“再见”，便转身快步朝着家的方向跑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迷蒙的雨雾中。
刘耀文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巷口，心里充满了懊恼和失落。就差一点……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却又慢慢冷静下来。
虽然话没说完，但他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这场雨、这家旧书店、和那颗笨拙的纸星星，已经发生了微妙而积极的变化。宋亚轩没有再刻意躲避他，甚至……接受了他的星星。
这算是一个好的开始，对吧？
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扶住宋亚轩的手臂，仿佛那温热的触感还在。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带着傻气的弧度。
而另一边，宋亚轩一路跑回家，安抚好奶奶，看着她吃完药睡下，才疲惫地坐在书桌前。
窗外，雨已经完全停了，月亮从云层后探出头，洒下清辉。
他摊开手心，那颗彩色的纸星星静静躺在那里，在台灯下闪烁着温柔的光泽。他小心翼翼地拆开糖纸，里面包裹着一颗粉色的水蜜桃硬糖。
他将糖放进嘴里，浓郁的甜味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来，一直甜到了心里。
他回想着书店里刘耀文笨拙的样子，雨巷中他揽住自己时有力的手臂，以及他最后那欲言又止的、认真的眼神。
贺峻霖的警告依旧在耳边回响，那份不安也并未完全消散。
但是，嘴里的甜味，手心里被抚平的糖纸，以及心底那份越来越难以抑制的悸动，都在一点点瓦解他的防备。
他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的草稿纸边缘，无意识地写下了“刘耀文”三个字。写完后，他自己都愣住了，随即像是被烫到一般，慌乱地将那页纸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
心跳，快得不像话。
也许……也许他应该，试着相信一次？
哪怕前面可能是万丈深渊。
这一刻，宋亚轩一直紧闭的心门，终于被撬开了一道缝隙，勇气如同藤蔓，顺着那缝隙，悄然滋长。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