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刘耀文起了个大早，特意绕到城西那家据说最好吃的早餐铺子，买了刚出笼的蟹黄汤包和温热的豆浆。他怀着一种混合着忐忑与决心的心情，骑着车飞快地赶往那个熟悉的旧巷口。
他想了一路道歉和解释的话，甚至想好了如何用最真诚的态度，把那个该死的赌约和盘托出，祈求宋亚轩的原谅。他相信，只要自己足够诚恳，只要宋亚轩对他有那么一点点在意，他们之间就还有转机。
然而，当他气喘吁吁地停在巷口，看到的却不是那个清瘦等待的身影，而是一片空荡。只有几只早起的麻雀在路边蹦跶。
他愣了一下，看了眼时间，比平时还早了十分钟。也许……宋亚轩还没下来？
他耐着性子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巷口依旧空无一人。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悄缠上他的心脏。
终于，他看到宋亚轩推着车从楼道里出来了。刘耀文眼睛一亮，立刻推着车迎了上去，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带着歉意的、小心翼翼的笑容。
“宋亚轩！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
宋亚轩抬起头，看向他。那眼神，让刘耀文瞬间如坠冰窟。
没有了之前的慌乱、羞涩，甚至没有了最初的冷漠和疏离。那是一种完全的、彻底的……空茫。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没有任何情绪，一片死寂的荒芜。
刘耀文准备好的所有说辞，在这眼神面前，瞬间溃不成军。
宋亚轩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漠然移开，仿佛他只是路边的一棵树，一块石头。他推着车，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连脚步都没有丝毫的停顿。
“宋亚轩！”刘耀文慌了，一把抓住他的车后座，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哀求，“你听我解释！昨天天台上的事是我不对，我太冲动了，我道歉！还有……还有别的，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宋亚轩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他的背影僵硬，像一座冰冷的雕塑。
“我们之间，”他的声音平静无波，没有任何起伏，却像淬了毒的冰针，一根根扎进刘耀文的心里，“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他用力一拽，将自行车从刘耀文手中挣脱，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步伐决绝。
刘耀文僵在原地，手里还拎着那份逐渐失去温度的早餐。他看着那个毫不留恋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明白了。
宋亚轩知道了。
他甚至不需要自己坦白，就已经被判了死刑。
一整天，高二（三）班的气氛都异常诡异。
宋亚轩彻底变回了开学初那个“高岭之花”，甚至比那时更冷。他周身仿佛设置了一个真空地带，隔绝了所有试图靠近的气息，包括刘耀文。
刘耀文几次试图跟他说话，递纸条，甚至趁他出去接水时堵在走廊，得到的都只有无视。宋亚轩的眼神不再与他有任何交流，当他透明。
物理课上，老师表扬宋亚轩竞赛准备充分，提到了那本真题集。宋亚轩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谢谢老师，书我会尽快归还。”
他说的是“归还”，对象是老师，却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刘耀文脸上。他看到宋亚轩从桌肚里拿出那本他精心挑选的真题集，放在了桌子一角，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
课间，贺峻霖担忧地看着宋亚轩，低声问：“亚轩，你没事吧？是不是刘耀文他……”
“我没事。”宋亚轩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拒绝，“以后，别再跟我提他。”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教室里，足够让后排竖着耳朵的刘耀文听得一清二楚。
刘耀文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刺穿，鲜血淋漓。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噪音，在全班同学诧异的目光中，阴沉着脸冲出了教室。
他跑到体育馆后的角落，一拳狠狠砸在粗糙的墙壁上，指关节瞬间红肿破皮，渗出血丝。剧烈的疼痛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后悔那个该死的赌约，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坦白，后悔自己的犹豫和怯懦。
下午放学，刘耀文不死心，又去便利店买了宋亚轩喜欢的那款草莓味酸奶，还加了一包他上次多看了两眼的果汁软糖。他守在宋亚轩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
当宋亚轩的身影出现时，刘耀文鼓足勇气再次拦住了他。
“这个……给你。”他把酸奶和软糖递过去，声音沙哑，带着卑微的祈求，“就当……就当是普通同学……”
宋亚轩停下脚步，目光终于落在了他手中的酸奶上，那眼神，让刘耀文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那不是感动，不是犹豫，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嘲弄的怜悯。
宋亚轩缓缓抬起手，却没有去接那瓶酸奶。他的指尖掠过瓶身，然后轻轻一推。
“啪嗒——”
粉色的酸奶瓶掉落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包装纸破裂，粘稠的、粉白色的液体溅了出来，弄脏了刘耀文的鞋裤，也像一滩污秽，玷污了他最后一点希望。
“我不需要。”宋亚轩的声音依旧平静，却比任何厉声斥责都更伤人，“刘耀文，戏演完了，就不要再增加彼此的可笑程度了。”
说完，他绕过地上那滩狼藉和僵立原地的刘耀文，漠然离开。
刘耀文低头，看着脚边碎裂的酸奶，那抹刺眼的粉色像是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和狼狈不堪。他缓缓蹲下身，徒劳地想用手去拢起那些流淌的液体，却只弄得满手粘腻。
就在这时，他看到酸奶的污渍旁，躺着一个同样被丢弃的、熟悉的东西——那颗彩色的、他笨拙折了很久的纸星星。它被踩了一脚，糖纸破裂，沾满了灰尘和酸奶，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它甚至没有被带走，而是被这样随意地、如同垃圾般丢弃在了这里。
刘耀文伸出手，颤抖着捡起那颗破碎的星星，紧紧攥在手心。糖纸尖锐的边缘和酸奶的粘腻感混杂在一起，如同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情。
他维持着蹲着的姿势，在路人异样的目光中，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膝盖上，肩膀微微耸动，发出一声压抑到了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宋亚轩快步走回家，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板，身体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剧烈颤抖。
他以为自己可以很冷静，很漠然。但当他把那瓶酸奶推开，当他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当他看到刘耀文眼中瞬间碎裂的光和那无法掩饰的伤痛时，他自己的心脏也像是被同时撕裂了。
为什么……还是会疼？
明明被骗的是他，被当成笑话的是他，为什么看到刘耀文那副样子，他还是会难受得无法呼吸？
他滑坐在地上，将脸深深埋进臂弯。一直强撑的冷漠和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衣袖。
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肩膀无声地剧烈抽动着。委屈、愤怒、被骗的耻辱，还有那该死的、无法彻底磨灭的心动……所有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哭得浑身发抖，直到力气耗尽，才疲惫地靠在门边，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
而城市的另一头，刘耀文同样一夜未眠。
他坐在房间的地板上，脚边散落着几个空啤酒罐，他从他爸酒柜里偷拿的，手里紧紧攥着那颗破碎的、沾满污渍的纸星星。醉意朦胧中，脑海里全是宋亚轩那双空洞冰冷的眼睛，和那句“戏演完了”。
他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一定在第一天就掐死提出赌约的严浩翔，然后把自己揍一顿。
可是，没有如果。
他失去宋亚轩了。那个他真正喜欢上的、想要捧在手心里的人，被他亲手推开了，推得远远的。
他举起酒罐，又想灌一口，却发现已经空了。他烦躁地将空罐子砸向墙壁，发出一声闷响。
黑暗中，他红着眼睛，像一头困兽，低哑地、一遍遍地念着那个名字。
“宋亚轩……”
回答他的，只有窗外寂静的夜风和心碎的回响。
这个夜晚，对两个人来说，都格外漫长而煎熬。裂痕，已然深可见骨，而修复的可能，似乎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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