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级物理竞赛的成绩在一周后公布。宋亚轩的名字赫然列在一等奖的名单中，并且是全市最高分。消息传来，整个梧桐中学都为之震动。
晨会上，校长再次亲自颁奖，这一次，台下的掌声更加热烈，掺杂着真心的佩服和惊叹。宋亚轩站在台上，手里拿着沉甸甸的奖状和证书，聚光灯打在他身上，照得他皮肤近乎透明。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鞠躬，但细心的人会发现，他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刘耀文站在人群里，用力地鼓着掌，掌心拍得通红。他看着台上那个发光体一样的少年，心里充满了与有荣焉的巨大骄傲，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他知道，宋亚轩的世界，注定会越来越广阔，而他，必须更加努力，才能勉强跟上他的脚步。
下课后，不少同学围过来向宋亚轩道贺，其中不乏一些平时没什么交集的。宋亚轩有些不适地应对着，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
就在这时，刘耀文走了过来，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挤到宋亚轩面前，而是不动声色地挡开了几个过于热情的同学，顺手将一瓶拧开了瓶盖的矿泉水放在了宋亚轩桌上，动作自然得像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让让，让让，宋大学霸需要呼吸。”他语气带着点惯有的痞气，却有效地隔开了一点空间。
宋亚轩抬起眼，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伸手拿起了那瓶水，低声说了句“谢谢”。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周围有瞬间的安静，随即是更加暧昧的窃窃私语。刘耀文像是没听见，靠在宋亚轩的课桌旁，双手插兜，眼神扫过周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维护。
贺峻霖在一旁看着，心情复杂。他看得出，刘耀文是认真的，而且方式也比以前聪明了许多。他凑到宋亚轩耳边，低声说：“他现在……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宋亚轩握着水瓶，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眼帘，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波澜。
关系似乎进入了一种微妙的、晴雨不定的阶段。
宋亚轩不再像刺猬一样，对刘耀文的所有举动都报以冰冷的尖刺。他会接受那瓶适时递过来的水，会默认那个每晚亮起在实验楼小路上的灯，会穿着那件偶尔“忘”在他这里的外套，直到下次见面才沉默地归还。
但他也严格地划下了一条无形的边界。
当刘耀文试图像以前一样，在图书馆里将写着问题的纸条推过去时，宋亚轩看完后，会直接将解题步骤写在另外的草稿纸上，而不是递回原来的纸条。当刘耀文“顺路”送他到楼下，脚步稍有迟疑，似乎想说什么时，宋亚轩会立刻干脆地说“再见”，然后转身进门，不留任何余地。
他像是一个谨慎的舵手，小心翼翼地掌控着两人之间这艘刚刚脱离冰山区域的小船，既允许它在一定范围内漂浮，又绝不允许它靠近任何可能再次触礁的危险海域。
刘耀文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界限。他不再冒进，不再试图去触碰那条线。他将所有的念想和热情，都压抑在了那些沉默的陪伴和细致的关心里。他学会了看宋亚轩的脸色，学会了在他需要安静时绝不打扰，在他可能遇到困难时，提前准备好他可能需要的“顺手”的帮助。
这种克制，对于性格直来直去的刘耀文来说，其实是一种煎熬。但他甘之如饴。因为他能感觉到，宋亚轩正在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重新习惯他的存在。
就像此刻，他们又一次在图书馆的老位置。窗外下着雨，室内温暖安静。刘耀文对着一道数学题抓耳挠腮，宋亚轩则在整理竞赛的后续材料。
过了一会儿，宋亚轩似乎遇到了一个需要查证的英文术语，他习惯性地去摸手机，却发现没电了。他微微蹙眉。
刘耀文立刻注意到了，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自己的手机解锁，打开浏览器，然后默默推到了桌子中央，屏幕正好朝向宋亚轩的方向。
宋亚轩看着那部递到面前的手机，犹豫了一下。共用手机，这比共用耳机似乎更进了一步。
窗外雨声潺潺，室内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的声音。
最终，宋亚轩伸出手，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了几下，查到了需要的解释，然后又将手机轻轻推了回去。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语言交流。
刘耀文接过手机，感受着屏幕上残留的、对方指尖的微凉触感，心脏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泛起一阵细密而持久的酥麻。
这微不足道的、短暂的“共用”，对他而言，却像是跨越了一道重要的里程碑。
周五下午，刘耀文又来“送水果”。奶奶拉着他的手，热情地邀请他：“小刘啊，明天晚上留下来吃饭吧，奶奶包饺子，亚轩也喜欢吃饺子。”
刘耀文受宠若惊，心里像炸开了烟花，他几乎是立刻就想答应，但目光却下意识地看向刚从房间里出来的宋亚轩。
宋亚轩站在房门口，穿着居家的宽松毛衣，显得更加清瘦。他听到奶奶的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安静地看着刘耀文，眼神里看不出是同意还是拒绝。
但那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压力。
刘耀文沸腾的血液瞬间冷却了一些。他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对奶奶说：“谢谢奶奶！不过……我明天晚上家里有点事，可能来不了，下次吧，下次一定尝尝您的手艺！”
奶奶有些失望，但也没多勉强。
宋亚轩闻言，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厨房倒水。
刘耀文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像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他知道，那道门，还没有对他敞开。他不能急，也不能越界。
周六清晨，天刚蒙蒙亮。宋亚轩因为生物钟准时醒来，想到竞赛结束，难得可以放松一下，便决定去附近的公园慢跑。
深秋的清晨，空气冷冽而清新，带着植物凋零的气息。公园里人很少，只有几个晨练的老人。
他沿着湖边慢跑，调整着呼吸。跑了一段，他无意中回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也在不紧不慢地跑着。
是刘耀文。他穿着运动服，额头上带着细汗，似乎已经跑了有一会儿了。
宋亚轩的脚步几不可查地乱了一拍。他怎么会在这里？巧合？
他没有停下，也没有加快速度，只是维持着原来的节奏。而身后的那个身影，也始终保持着那个固定的距离，不远不近，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或者说，一个固执的并行者。
晨光穿过光秃的树枝，在布满落叶的小径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人一前一后，奔跑在静谧的公园里，只有脚步声和清浅的呼吸声交织。
这一次，宋亚轩没有感到被冒犯，也没有想要逃离。他甚至能感受到，身后那道目光，不再是灼热的、充满侵略性的，而是温和的、带着某种坚定的力量。
跑到公园出口，宋亚轩停了下来，微微喘息。刘耀文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有靠近，只是看着他，眼神明亮，带着运动后的蓬勃朝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宋亚轩转过身，第一次，在没有任何外界因素干扰的情况下，主动地、平静地看向了刘耀文。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在清晨的微光中对视。
没有言语，空气中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流动，融化着最后一点坚冰。
宋亚轩看了他几秒，然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刘耀文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感到失落。相反，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因为奔跑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嘴角缓缓扬起一个巨大而真实的笑容。
因为他看懂了宋亚轩刚才那个眼神。
那里面，没有了厌恶，没有了冰冷的拒绝。
那是一种默认，一种无言的认可。
认可了他这个，出现在他清晨时光里的，并行者。
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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