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的最后一科结束,铃声响起,如同一声赦令,紧绷的弦骤然松开,教室里瞬间爆发出各种欢呼和收拾书本的嘈杂声。
刘耀文长舒一口气,扔下笔,第一反应就是扭头看向前排那个清瘦的背影。宋亚轩正安静地整理着文具,侧脸在冬日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这段时间通过微信“学术交流”建立起的微弱联系,让他心里鼓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也许,考完了,他们可以……
“文哥!解放了!网吧五连坐,今晚不醉不归!”严浩翔兴奋地勾住他的脖子,声音洪亮,打断了刘耀文的遐思。
刘耀文皱了皱眉,扒开他的胳膊,目光依旧没离开宋亚轩:“你们先去,我有点事。”
严浩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上兴奋的笑容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不满和担忧的复杂神色。他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着牙说:“文哥,你还来真的?这都期末了,赌约早就过期了,你还围着他转什么?”
刘耀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一把拽住严浩翔的胳膊,力道之大,让严浩翔龇牙咧嘴。
“我最后说一次,”刘耀文盯着他,眼神锐利,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别再提赌约。我喜欢他,跟那个屁关系都没有!你以后在他面前,管好你的嘴!”
“我喜欢他”这几个字,刘耀文说得清晰而坚定,仿佛已在心中演练过千百遍。
严浩翔愣住了,他看着刘耀文眼中前所未有的认真和狠厉,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兄弟。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最终却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行,行,你牛逼!我不管你了!到时候别怪兄弟没提醒你!”
说完,他甩开刘耀文的手,愤愤地转身挤进了喧闹的人群。
刘耀文看着严浩翔离开的背影,胸口堵着一股闷气。他深吸一口气,再转身时,却发现宋亚轩的座位已经空了。
他心里一慌,目光急切地扫过教室,只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抱着书,和贺峻霖一起走出了后门,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
刚才他和严浩翔的争执,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考后混乱的环境下,难保不会被听到只言片语。宋亚轩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一股冰冷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刘耀文的心脏。
刘耀文几乎是冲出了教室,一路跑到校门口,才追上宋亚轩和贺峻霖。
“宋亚轩!”他气喘吁吁地拦住他们面前,眼神里带着未散的慌乱和急切,“你……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贺峻霖看了看刘耀文,又看了看身旁脸色瞬间冷下来的宋亚轩,识趣地拍了拍宋亚轩的肩膀:“亚轩,我在前面等你。”
贺峻霖走开后,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冬日的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带着刺骨的凉意。
宋亚轩抱着书,面无表情地看着刘耀文,那双刚刚在阳光下还显得柔和的眼睛,此刻又结满了冰霜:“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有!”刘耀文上前一步,语气激动,“刚才严浩翔说的话,你是不是听到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那个赌约我早就……”
“赌约?”宋亚轩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向刘耀文,“哦,你说那个,一个月的可乐?”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淡却充满讽刺的笑,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疏离破碎。
“刘耀文,你是不是觉得,时间过了,你做了几件看似弥补的事,那些伤害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宋亚轩看着他,眼神锐利得像能剖开人心,“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没有像以前那样躲着你,就是原谅你了?”
刘耀文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他急切地想解释:“不是!我从来没有那么想!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我只是……我只是想对你好,想弥补,想……”
“想让我忘记我是那个被你们拿来取乐的赌注?”宋亚轩的声音微微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被深埋的委屈和愤怒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想让我忘记你那些笨拙的靠近背后,最初的目的有多不堪?”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额角那个几乎看不见的淡粉色疤痕:“这个,是你留下的。”
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尽管隔着厚厚的冬衣,那个动作却带着千钧之力:“这里的,也是。”
寒风卷着宋亚轩冰冷的话语,像无数细密的针,扎进刘耀文的四肢百骸,让他动弹不得,浑身冰凉。他看着宋亚轩泛红的眼圈和那双盛满了痛苦与倔强的眼睛,所有准备好的解释和道歉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旧疤被鲜血淋漓地撕开,露出底下从未真正愈合的伤口。
“刘耀文,”宋亚轩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有些伤害,不是你说一句对不起,或者做几件好事,就能抹平的。我不是你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玩具,我的感情,也不是你用来证明自己魅力的赌注。”
说完,他不再看刘耀文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抱着书,决绝地转身离开。背影在寒风中显得单薄而坚韧,仿佛独自扛起了所有的风雪。
刘耀文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弃在冰天雪地里的雕塑。宋亚轩最后那句话,如同最严厉的审判,将他钉在了耻辱柱上。
原来,他所以为的“缓和”和“进步”,不过是宋亚轩给他的一场错觉。那道裂痕,从未真正弥合,只是被一层薄冰暂时覆盖,如今冰层破碎,露出了底下更深、更冷的深渊。
刘耀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空荡荡的家的。巨大的挫败感和心痛几乎要将他吞噬。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宋亚轩那些冰冷的话语和最后那个破碎又倔强的眼神。
他需要发泄,否则他会疯掉。
他拨通了严浩翔的电话,声音沙哑阴沉:“网吧,地址发我。”
半个小时后,刘耀文出现在网吧门口。严浩翔和几个兄弟已经在里面开好了机子,看到他进来,严浩翔还有些不爽地哼了一声。
刘耀文没理他,径直走到一台空机前坐下,开机,登陆游戏,动作机械而迅速。他选了最暴力、最需要发泄的格斗游戏,把屏幕里的对手当成所有让他痛苦的情绪,疯狂地操作着。
严浩翔看他状态不对,凑过来想问,却被刘耀文一把推开:“滚开!”
他的眼神赤红,像一头濒临失控的野兽。
严浩翔也火了:“刘耀文你他妈有病吧?为了个宋亚轩,跟兄弟在这甩脸色?”
“我让你别他妈提他!”刘耀文猛地站起身,一把揪住严浩翔的衣领,声音嘶吼,额角青筋暴起。
“我就提了怎么了?他宋亚轩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一个赌约而已,你他妈还当真了?我看你就是贱!”严浩翔口不择言地吼道。
“赌约”两个字,像最后一把火,彻底点燃了刘耀文积压的所有怒火、愧疚和绝望。
他想也没想,一拳就挥了过去,狠狠地砸在严浩翔的脸上。
“砰!”一声闷响。
网吧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呆了。
严浩翔被打得踉跄着撞倒了好几把椅子,嘴角瞬间破了,渗出血丝。他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状若疯魔的刘耀文。
刘耀文喘着粗气,拳头紧握,指关节上也破了皮,渗着血。他看着严浩翔,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暴戾。
“我他妈说了……别再提……”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下一秒,严浩翔也怒吼着扑了上来,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像两只失去理智的困兽,拳头、椅子、显示器的碎片……周围一片狼藉。其他人反应过来,慌忙上前拉架,却一时也难以分开打红了眼的两人。
最终,是网管叫来了保安和救护车。
刘耀文的额头被显示器碎片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染红了他半张脸。严浩翔也鼻青脸肿,看起来颇为狼狈。
坐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急诊室里,护士正在给刘耀文清理伤口,酒精棉擦拭过皮肉,带来尖锐的刺痛,他却仿佛感觉不到,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白炽灯的光线刺得他眼睛发疼。
肉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他好像,又把一切都搞砸了。
伤口缝了三针,贴上了厚厚的纱布。刘耀文拿着药,浑浑噩噩地走出医院,寒冷的夜风一吹,他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贺峻霖发来的消息。
【贺:刘耀文,你跟严浩翔打架了?还进了医院?】
【贺:亚轩……知道了。】
短短两行字,像两道惊雷,劈得刘耀文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宋亚轩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又因为冲动打架,还是和严浩翔……
他会怎么想?是不是更加认定他刘耀文就是个无可救药的、只会使用暴力的混蛋?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下去,将脸埋进膝盖,发出一声压抑到了极致的、绝望的呜咽。
而城市的另一端,宋亚轩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贺峻霖告诉他消息时,他正在用那台新电脑查阅资料,闻言,握着鼠标的手指瞬间收紧。
他没想到,他下午那些话,会引发这样的后果。
心里乱成一团麻。有对刘耀文冲动行事的恼怒,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还有……一种更深沉的疲惫。
这场纠缠,似乎陷入了一个更深的、难以挣脱的泥沼。
这一夜,对许多人来说,都格外漫长。
刘耀文在冰冷的街头和无尽的悔恨中煎熬。
宋亚轩在沉默的房间里,面对着尚未完成的和解与更加复杂的局面。
而医院里的严浩翔,捂着疼痛的脸颊,眼神复杂地望着天花板,第一次开始真正反思,自己当初那个轻浮的赌约,究竟带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