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耀文额角贴着白色纱布的样子,在寒假前最后几天的校园里,成了一道醒目的风景。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张扬,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或者安静地穿过走廊。那场打架的传闻早已通过各种渠道散播开来,连带他和宋亚轩、严浩翔之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也成了众人揣测的焦点。
他尽量避免与宋亚轩碰面,那种小心翼翼近乎于躲闪。他害怕从对方眼中看到厌恶,或者更糟——彻底的漠然。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安排一些猝不及防的相遇。
在去老师办公室交材料的走廊拐角,刘耀文还是迎面撞上了抱着作业本的宋亚轩。两人脚步同时一顿,空气瞬间凝滞。
刘耀文下意识地想抬手遮住额角的纱布,动作进行到一半又觉得徒劳,只能僵硬地放下手,喉咙发紧,低低地喊了一声:“……宋亚轩。”
宋亚轩的目光在他额角的纱布上停留了一瞬,很短暂,快得让人抓不住情绪。那眼神不像之前那样冰冷刺骨,但也绝谈不上温暖,更像是一种……复杂的审视。他没有回应刘耀文的称呼,只是微微侧身,让开了道路。
刘耀文的心脏像是被那短暂的一瞥攥住了,又酸又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哑声说:“……对不起。”
为打架,为所有的一切。
宋亚轩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所有情绪。他什么也没说,抱着作业本,与他擦肩而过,仿佛他只是空气里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但刘耀文却敏锐地捕捉到,在他经过的瞬间,那微微抿紧的唇线,和抱着本子微微泛白的指节。
他好像……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动于衷。
这个认知,像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点星火,微弱,却瞬间点燃了刘耀文几乎被绝望淹没的心。
放学后,刘耀文在校门口被严浩翔拦住了。严浩翔脸上还带着点未消退的青紫,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别扭和认真。
“文哥,”他挠了挠头,眼神有些躲闪,“那天……是我说话不过脑子。我不该那么说宋亚轩,也不该激你。”
刘耀文看着他,没说话。额角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严浩翔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那个赌约,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后来……也打听了一下宋亚轩家里的事……”他顿了顿,语气低沉了些,“文哥,你是认真的,我看得出来。以前是兄弟不对,以后……你们的事,我不掺和了,也绝不会再乱说话。”
这番道歉和表态,完全出乎刘耀文的意料。他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类似于“成熟”的神情。心里的那点怨气,忽然就消散了大半。
他拍了拍严浩翔没受伤的肩膀,声音有些沙哑:“行了,都过去了。我也……冲动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许多。严浩翔犹豫了一下,又说:“文哥,你要是真喜欢他,光这样……可能不够。宋亚轩那个人,心思重,你得……你得让他看到你的真心,不是靠死缠烂打或者几件小事就能打动的。”
刘耀文沉默地点了点头。他何尝不知道。只是,他该怎么做?
寒假正式开始,校园一下子空荡下来。刘耀文却觉得心里比任何时候都要空落。他习惯性地整理着期末的笔记和错题,尤其是宋亚轩曾经在微信上给他讲解过的那部分。他整理得格外认真细致,甚至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标注和拓展,比他自己的任何一次作业都要用心。
他不知道自己整理这些有什么用。宋亚轩的成绩根本不需要这些。这更像是一种笨拙的寄托,仿佛通过这种方式,就能维系住那根纤细的、名为“好友”的连线。
他把整理好的笔记拍成照片,在微信对话框里反复输入又删除,最终还是没能发出去。他怕打扰,怕被无视,怕这点微弱的联系也彻底断掉。
就在他对着手机屏幕发呆时,贺峻霖的消息跳了出来。
【贺:刘耀文,你额头没事吧?】
【L:没事,小伤。】
【贺:哦。亚轩他……其实那天知道你打架,还问了严浩翔伤得重不重。】
刘耀文的心脏猛地一跳,手指瞬间收紧。
【L:他……问了?】
【贺:嗯。虽然就一句。而且,你发现没,他后来都没再拉黑你。】
贺峻霖的这句话,像一道光,骤然劈开了刘耀文眼前的迷雾。是啊,从那天他发送好友申请通过后,宋亚轩虽然依旧冷淡,但确实没有再将他拉回黑名单。甚至,在他和严浩翔打架之后,他也没有。
这是不是意味着,宋亚轩对他的抗拒,正在一点点瓦解?
一股巨大的勇气,混合着强烈的倾诉欲,猛地涌上刘耀文的心头。他不再犹豫,点开与宋亚轩的对话框,将那些整理好的笔记照片,一张张,发了过去。
没有配文。只有这些沉甸甸的、代表着他改变和心意的图片。
发送完毕,他像是完成了一件极其重大的任务,将手机紧紧攥在手里,掌心沁出汗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等待着未知的审判。
宋亚轩正在家里帮奶奶大扫除,手机在口袋里连续震动了好几下。他拿出来,看到屏幕上来自“L”的未读消息提示,动作顿住了。
他走到窗边,深吸了一口气,才点开对话框。
映入眼帘的,是十几张清晰的照片。上面是工整甚至堪称精美的笔记整理,重点突出,条理清晰,甚至还有举一反三的例题。是他曾经在微信上给刘耀文讲解过的那些知识点。
这显然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绝非敷衍。
宋亚轩一页页翻看着,指尖在屏幕上滑动,速度很慢。他能从这些笔记里,感受到一种笨拙却无比认真的态度。那个曾经连作业都懒得写的少年,如今为了他一句都未曾要求过的“弥补”,做到了这种地步。
没有言语的道歉,没有华丽的承诺。
只有这些沉默的、扎实的、代表着“我在努力变得更好”的证据。
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雪,无声地落在窗棂上。
宋亚轩看着那些笔记,又抬头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脑海里闪过刘耀文贴着纱布沉默的样子,闪过他在走廊上那句低哑的“对不起”。
心里的那堵冰墙,似乎在这些无声的冲击下,发出了细微的、几不可闻的碎裂声。
他久久没有回复。
但也没有像以往那样,选择忽略或者删除。
他只是将那些图片,一张张,保存到了手机里。
然后,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玻璃窗,在上面无意识地画了一个简单的符号,又很快用掌心抹去,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