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在年味的渐浓中铺展开来。除夕夜，窗外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和绚烂炸开的烟火，将漆黑的夜空渲染得五彩斑斓。
宋亚轩和奶奶简单吃了年夜饭，看了会儿春晚，气氛温馨却也有些冷清。奶奶年纪大了，熬不住，早早睡下。宋亚轩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旧靠垫，电视里喧嚣的音乐和小品笑声仿佛隔着一层玻璃，无法真正传入他心里。
手机屏幕安静地躺在茶几上，和L的对话框依旧停留在几天前他发来的那些笔记图片上。他没有回复，刘耀文也没有再发任何消息。这种沉寂，不同于之前的冰冷隔绝，反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等待宣判的忐忑。
鬼使神差地，宋亚轩点开了那些图片，又一次仔细地翻阅起来。笔记的认真程度，远超他的想象。他甚至能看出刘耀文在试图模仿他的整理风格，一些细节处的标注方式，和他如出一辙。
一种微妙的、被郑重对待的感觉，再次悄然滋生。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震动。
不是消息。
是视频通话的请求。
发起人——L。
宋亚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呼吸骤然停滞。他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那个星空头像，指尖冰凉，整个人僵在沙发里，动弹不得。
他怎么会……打视频过来？
他要说什么？
自己……该接吗？
窗外的烟火还在不知疲倦地绽放，映得客厅里忽明忽暗。电话铃声执着地响着，仿佛带着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绝。
在电话即将自动挂断的前一秒，宋亚轩几乎是凭着本能，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亮起，出现了刘耀文的脸。他好像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背景是简单的书桌和墙壁。额角的纱布已经拆了，留下一道明显的、暗红色的结痂疤痕，横在他英挺的眉骨上方，带着点狼狈，却又奇异地削弱了他身上的痞气，多了几分沉郁。
他似乎也没料到宋亚轩真的会接，眼神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慌乱和紧张，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两人隔着屏幕，沉默地对视着，只能听到彼此有些紊乱的呼吸声通过听筒传来，交织在除夕夜的背景音里。
“我……”刘耀文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宋亚轩看着屏幕里那双盛满了紧张、愧疚和某种孤注一掷情绪的眼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淡地问：“有事？”
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过去，平静无波，却让刘耀文的心又沉了几分。
刘耀文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目光紧紧锁住屏幕里的宋亚轩，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宋亚轩，对不起。”
“为那个混蛋的赌约，为我最开始那些轻浮的靠近，为篮球赛，为所有……所有我带给你的伤害。”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却异常坚定，“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太轻了，什么都弥补不了。我也不指望你能立刻原谅我。”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力量，然后继续说，语气变得更加低沉和认真：“但我今天打这个电话，就是想亲口告诉你，那些都是真的。我喜欢你，宋亚轩。不是赌约，不是玩笑，是真心的。”
“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是在医务室你接过那颗糖的时候，可能是在雨夜里你站在楼下叹气的时候，也可能……更早。等我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我知道我混蛋，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可以讨厌我，可以不理我，怎么都行。但是……”刘耀文的声音哽了一下，眼圈不受控制地泛红，“但是别把我推开，别让我连看着你的机会都没有……行吗？”
他说完了。一番近乎语无伦次，却又无比真诚的独白。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笨拙的剖白和近乎卑微的祈求。
屏幕这头，宋亚轩始终安静地听着。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怀里的靠垫，指节用力到泛白。他看着屏幕里刘耀文泛红的眼圈和额角那道刺眼的疤痕，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揉搓着，酸涩、胀痛，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害怕去深究的悸动。
那些冰冷的伪装，在这样直白而脆弱的情感面前，似乎变得不堪一击。
眼泪是什么时候掉下来的，宋亚轩自己都没有察觉。
直到一滴滚烫的液体砸在手背上，晕开一小块深色的痕迹，他才愕然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凉的湿意。
他哭了。
在这个除夕夜，对着屏幕里那个向他坦诚一切、笨拙祈求的少年，他一直以来强撑的坚强和冷漠，终于土崩瓦解。
那些被欺骗的委屈，被戏弄的愤怒，独自承担的压力，还有那份早已滋生却不敢承认的心动……所有复杂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肩膀开始微微地颤抖，眼泪无声地汹涌流淌，很快打湿了他苍白的脸颊和纤长的睫毛。
屏幕那头的刘耀文彻底慌了。
他看到宋亚轩哭了，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像破碎的星辰，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宋亚轩，脆弱得让他心疼得要命。
“宋亚轩……你别哭……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别哭……”刘耀文语无伦次地安慰着，恨不得立刻穿过屏幕去抱住他，擦掉他的眼泪，可他能做的，只有徒劳地对着屏幕干着急，自己的眼圈也更红了。
宋亚轩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屏幕里那个手足无措、同样红了眼眶的刘耀文，心里堵着的那块巨石，仿佛随着泪水松动了一些。
他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挂断电话。只是这样默默地流着泪，仿佛要将积压了太久的情绪，一次性宣泄干净。
窗外的烟火达到了高潮，巨大的轰鸣声和璀璨的光芒透过窗户映照进来，将沙发上蜷缩着哭泣的少年，和屏幕那头焦急万分的少年，都笼罩在一片光怪陆离的光影里。
不知过了多久，宋亚轩的哭声渐渐止住，只剩下细微的抽噎。他抬起袖子，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屏幕里，刘耀文也稍稍平静下来，只是眼神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充满了担忧和小心翼翼。
零点的钟声，透过电视和窗外的喧嚣，隐隐传来。
新的一年，到了。
宋亚轩看着屏幕，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
“……新年快乐。”
然后，没等刘耀文回应，他便挂断了视频通话。
屏幕瞬间暗了下去，映出他自己通红眼眶的倒影。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只有电视里传来的新年祝贺声。
宋亚轩抱着靠垫，将发烫的脸颊埋进柔软布料里，心脏还在失控地狂跳。
而城市的另一端，刘耀文看着退回聊天界面的手机屏幕，耳边仿佛还回响着宋亚轩那句带着哭腔的“新年快乐”。他愣了很久，然后，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心痛和难以言喻的喜悦的情绪，猛地冲上了头顶。
宋亚轩没有骂他，没有说更决绝的话。
他哭了。
他还……跟他说了新年快乐。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有机会？
刘耀文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在房间里激动地转了几个圈，最后用力地挥了挥拳头，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额角的伤疤因为他的动作扯得微微发疼，他却浑不在意。
他点开对话框，手指飞快地打字：
【L：新年快乐！宋亚轩！】
【L：（烟花.jpg）】
【L：你……还好吗？】
消息发送出去，他紧张地等待着。
这一次，他没有等太久。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亮起。
【Song：嗯。】
只有一个字。
但对于刘耀文来说，这一个字，却比窗外所有的烟火加起来，都要璀璨耀眼。
坚冰仍未完全消融，前路依旧未知。
但新年的钟声里，有些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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