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日子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缓缓流淌。那场除夕夜的视频通话，和公园长椅上未完成的靠近，像两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至今未散。
宋亚轩没有再刻意躲避刘耀文出现在公园的“偶遇”，但总会卡着那最后一步的距离，像一只警惕的、试探着伸出触角的蜗牛。刘耀文则将这份默许视若珍宝，每天准时出现在公园，不多言，不逾矩，只是安静地陪着，偶尔聊几句无关紧要的天，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身边人的侧影。
这天下午，宋亚轩需要去社区药店给奶奶拿新开的药。刚走出楼道，就看到刘耀文推着山地车等在不远处，见他出来，眼神亮了一下，却没像以前那样立刻凑上来，只是保持着几步的距离，低声说：“我去那边便利店买点东西，顺路。”
宋亚轩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这种“顺路”。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积雪初融的街道上，脚步声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显得格外清晰。走到药店门口，宋亚轩推门进去，刘耀文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药店里的暖气和熟悉的药香扑面而来。老奶奶看到宋亚轩，笑眯眯地打招呼，目光落到他身后的刘耀文身上时，顿了顿，随即露出了然又慈祥的笑容：“小刘同学也来啦？”
刘耀文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奶奶好。”
宋亚轩去柜台前拿药，刘耀文就安静地站在靠门的位置，目光落在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上，耳朵却竖着，听着宋亚轩和奶奶的对话。当听到一种进口药的价格时，他看到宋亚轩掏钱夹的动作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刘耀文的心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他几乎要立刻上前，但想起严浩翔和贺峻霖的提醒，想起宋亚轩那敏感的自尊，他硬生生忍住了，只是将手握成拳，塞进羽绒服口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宋亚轩最终还是凑够了钱，接过装好的药袋，低声对奶奶道了谢。
走出药店，冷风一吹，宋亚轩轻轻咳嗽了两声，鼻尖冻得发红。
刘耀文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和手里沉甸甸的药袋，一种混合着心疼和无力感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他想为他分担，却找不到一个不伤及他自尊的入口。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宋亚轩发现家里的热水器坏了，怎么也点不着火。奶奶怕冷，没有热水洗漱会很麻烦。他试着拨弄了几下，毫无头绪，正对着冰冷的机器发愁时，门铃响了。
门外站着的是刘耀文，手里提着一袋刚出炉的糖炒栗子，说是“路过”。
宋亚轩看着他被寒风吹得微红的脸颊，和他手里那袋散发着诱人甜香的热栗子，沉默地让开了门。
刘耀文走进来，敏锐地察觉到了宋亚轩眉宇间的一丝烦躁和客厅里比平时更低的温度。“怎么了？”他放下栗子，问道。
“……热水器坏了。”宋亚轩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无奈。
刘耀文眼睛一亮，像是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我看看！”他脱掉外套，卷起袖子，就走向那个老旧的热水器，动作熟练得像是在自己家。
宋亚轩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蹲在热水器前，这里敲敲，那里看看，神情专注。他没想到刘耀文还会这个。
“小问题，可能是点火针受潮了。”刘耀文头也不回地说，声音带着点专业的笃定，“有工具吗？螺丝刀就行。”
宋亚轩连忙去翻找工具箱。当他拿着螺丝刀回来时，看到刘耀文正用手机打着光，侧脸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额角那道疤痕也柔和了许多。他专注修理的样子，褪去了平时的痞气和急躁，有一种沉稳可靠的魅力。
厨房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灯，氤氲的水汽开始慢慢在窗户上凝结成白雾。刘耀文动作利索地拆卸、擦拭、调整，偶尔让宋亚轩递个工具，配合竟有种难言的默契。
过了一会儿，他按下开关，“噗”一声轻响，蓝色的火苗欢快地燃起，热水器发出了正常工作的嗡鸣。
“好了。”刘耀文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脸上带着点小得意，看向宋亚轩，眼神亮晶晶的，像只完成了任务等待夸奖的大型犬。
宋亚轩看着重新燃起的火苗，和眼前这个额角带着细汗、眼神明亮的少年，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这厨房的暖光和氤氲的水汽彻底软化了。一种陌生的、安心的感觉，悄然蔓延。
“……谢谢。”他轻声说，这次的道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要真诚。
刘耀文挠了挠头，笑得有点傻：“没事，举手之劳。”
奶奶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修好的热水器和站在一起的两人，脸上笑开了花，连连夸赞刘耀文能干，非要留他吃晚饭。
这一次，刘耀文没有立刻答应，而是下意识地先看向了宋亚轩。
宋亚轩看着奶奶殷切的笑容，又看了看眼神带着询问和期待的刘耀文，沉默了几秒，最终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那顿晚饭吃得异常温馨。奶奶不停给刘耀文夹菜，话也比平时多了不少。刘耀文嘴甜，把奶奶哄得眉开眼笑。宋亚轩安静地吃着饭，听着他们的交谈，看着眼前这仿佛一家人的画面，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受。是久违的温暖，也有一丝害怕失去的不安。
饭后，刘耀文抢着帮忙收拾了碗筷，动作虽然不算太熟练，但态度极其认真。
时间不早，刘耀文起身告辞。奶奶让宋亚轩送他下楼。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一片漆黑，只有楼下路灯微弱的光线透上来一点。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
走到楼道口，刘耀文停下脚步，转过身。黑暗中，宋亚轩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我走了。”刘耀文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低沉。
“嗯。”宋亚轩应道。
一阵沉默。寒冷的夜风从楼道口灌进来，宋亚轩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下一秒，一件带着体温的、厚实的羽绒服就披在了他的肩膀上，将寒意隔绝在外。是刘耀文脱下了他自己的外套。
动作快得宋亚轩都没反应过来。
“穿着，别感冒。”刘耀文的声音很近，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宋亚轩怔怔地站在原地，肩膀上沉甸甸的重量和那陌生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和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罩住。他能听到自己骤然失控的心跳声，在寂静的黑暗里咚咚作响，震耳欲聋。
刘耀文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在微弱光线下显得有些茫然的脸，和他微微张开的、泛着水光的唇，一股强烈的、几乎无法抑制的冲动再次席卷了他。
他想抱住他。
想把这个看似坚强、实则脆弱得让人心疼的少年，紧紧地、用力地拥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去驱散他所有的寒冷和不安。
他的手臂抬了起来，向着宋亚轩的方向，在黑暗中带起细微的气流。
宋亚轩感觉到了他的意图，身体瞬间僵硬，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他应该推开他的，应该立刻逃开的……可是，身体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肩膀上那件外套的重量和温度，仿佛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
黑暗中，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交织着，变得越来越急促。
刘耀文的手臂，在空中停顿了许久，最终，却只是轻轻地、克制地，落在了宋亚轩的肩膀上，隔着那件羽绒服，拍了拍。
像一个笨拙的、充满珍惜意味的安抚。
“……快上去吧，外面冷。”刘耀文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极力压抑的情绪。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宋亚轩一眼，仿佛要将他在黑暗中的轮廓刻进心里，然后毅然转身，快步走进了寒冷的夜色中，连外套都忘了拿。
宋亚轩独自站在漆黑的楼道口，肩膀上披着那件残留着强烈体温和清爽气息的羽绒服，久久没有动弹。
刚才那一刻，刘耀文几乎就要抱住他了。
而他……他竟然没有躲。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