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耀文和宋亚轩之间那层心照不宣的窗户纸,在球场送水和雨天共伞后,被彻底捅破。流言如同初春荒野上的火,借着风势,在梧桐中学的各个角落悄然蔓延。
课间,当宋亚轩独自去接水时,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或身旁投来的、带着探究和窃窃私语的目光。那些目光并不总是恶意,更多是好奇和一种“原来如此”的了然,但依旧像细密的针,扎在他敏感的神经上。
“看不出来啊,宋亚轩平时那么冷,居然……”
“刘耀文也是厉害,真让他追到手了?”
“你说他们……到哪一步了?”
“一个校霸,一个学霸,这组合真够新鲜的……”
碎片化的议论声,像苍蝇的嗡鸣,无孔不入。宋亚轩面无表情地接完水,转身往回走,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在风中独自伫立的青竹,将所有窥探都隔绝在外。他习惯了孤独,也习惯了用冷漠应对世界的嘈杂。只是现在,这嘈杂里,多了一个与他紧密相关的名字,让这份孤独,染上了一丝不同以往的涩意。
刘耀文自然也听到了风声。严浩翔勾着他的脖子,挤眉弄眼:“文哥,可以啊,现在全校都知道你把冰山摘到手了!”
若是以前,刘耀文或许会得意,但现在,他只是皱了皱眉,拨开严浩翔的手,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前排那个清冷的背影,心里有些烦躁,更多的是担忧。他知道宋亚轩不喜欢成为焦点,不喜欢被议论。
他看到宋亚轩接水回来,目不斜视地穿过那些或明或暗的视线,安静地坐回座位,仿佛一切与他无关。但那微微抿紧的唇线和过于挺直的背脊,泄露了他并非全然不在意。
刘耀文攥了攥拳头,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涌上心头。他想站出去,让那些议论的人都闭嘴。但他也知道,那样做只会将宋亚轩推向更尴尬的境地。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喜欢一个人,不仅要承受自己世界里的风浪,更要小心翼翼地去呵护对方那片本就脆弱的宁静天空。
流言蜚语并未影响两人之间那种无声的默契。宋亚轩给的那个笔记本,成了刘耀文课余时间翻看最多的东西。他不再像以前那样,遇到难题就想着求助,而是先自己啃,啃不动了,再对照笔记本上的思路反复琢磨。
他的草稿纸消耗得飞快,上面布满了演算和涂改的痕迹。偶尔,他会在某道题的旁边,用铅笔写下一个小小的问号,或者一句极简的“这里不懂”。
他并没有指望得到回复。
然而,第二天,他就会发现,那个问号旁边,多了一行清秀的、用不同颜色笔写下的、更详细的解释。或者那句“这里不懂”下面,被补充了一个更基础的公式推导过程。
宋亚轩在用这种方式,与他进行着一场无声的、仅限于知识领域的对话。
刘耀文看着那些新增的笔迹,心脏像是被温水浸泡着,柔软而熨帖。他小心翼翼地用橡皮擦掉自己那些幼稚的提问,将新的注解工工整整地抄录在自己的错题本上。
这种隐秘的交流,成了抵抗外界嘈杂的一块净土,也成了刘耀文前进的最大动力。
下一次的数学小测,刘耀文的分数有了明显的提升,虽然距离优秀还有差距,但那些曾经布满红叉的题型,他这次竟然做对了一大半。老师在课堂上点名表扬了他的进步。
全班同学的目光再次聚焦过来,带着惊讶和一些别的复杂情绪。
刘耀文下意识地看向宋亚轩。对方依旧低着头,仿佛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弧度,却没有逃过刘耀文的眼睛。
那一刻,所有的努力和隐忍,仿佛都找到了意义。比考了好名次更让他开心的,是看到了那人眼中一闪而过的、为他而亮的光。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天午休,宋亚轩去办公室交作业,回来时在走廊被几个别班的男生拦住了去路。为首的那个,宋亚轩有点印象,是曾经追求过他但被冷漠拒绝的体育生。
“哟,这不是我们宋大学霸吗?”那人抱着胳膊,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听说你跟那个刘耀文搞在一起了?可以啊,口味挺重啊?以前装得跟什么似的,原来喜欢那种只会打架的混混?”
他旁边的几个人也跟着哄笑起来,目光不怀好意地在宋亚轩身上打量。
宋亚轩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他紧抿着唇,眼神冰冷地看着对方,握着作业本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他想绕开,那几人却故意挡住了去路。
“怎么?被说中了?不好意思了?”那人得寸进尺,伸手想去拍宋亚轩的肩膀。
就在他的手即将落下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充满力量的手猛地从旁边伸过来,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他瞬间变了脸色。
“你他妈说谁是混混?”
刘耀文阴沉冷厉的声音在走廊里炸开,带着骇人的压迫感。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像一堵墙一样挡在了宋亚轩身前,眼神凶狠地盯着那个体育生,额角那道疤因为他紧绷的下颌而显得更加狰狞。
那体育生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想挣脱,手腕却像被铁钳箍住,动弹不得。“刘、刘耀文?关你什么事!”
“你再说他一句试试?”刘耀文逼近一步,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周身散发出的戾气让周围看热闹的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宋亚轩站在刘耀文身后,看着他宽阔紧绷的背影,听着他因为愤怒而有些粗重的呼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又酸又麻。他一直习惯了自己面对一切,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强势地、不容置疑地挡在他面前,将他护在身后。
他没有感到被冒犯,反而有一种陌生的、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如同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
那体育生显然被刘耀文的架势吓住了,色厉内荏地嚷嚷了几句,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走廊里恢复了安静。
刘耀文这才松开手,转过身,脸上的戾气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担忧。他看向宋亚轩,声音还带着未消的怒气,却又刻意放柔了些:“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宋亚轩抬起头,看着他焦急的眼神,摇了摇头。他想说“谢谢”,但那两个字在喉咙里滚了滚,最终没有说出口。他只是看着他,目光复杂,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刘耀文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挠了挠头:“……以后他们再敢找你麻烦,告诉我。”
宋亚轩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教室,一路无言。
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那道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名为“过去”和“流言”的壁垒,似乎在刘耀文毫不犹豫挡在他身前的那一刻,被撞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