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黑暗巷口突如其来的拥抱，像一块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久久未平。
宋亚轩发现自己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轻易地维持表面的平静。刘耀文的气息、体温，还有那几乎要将他揉碎的力道，都像烙印一样留在了他的感官里。偶尔在课堂上走神，指尖划过书页，会恍惚觉得后背还贴着那晚冰凉的墙壁，而身前是那人滚烫的胸膛。
他开始更频繁地注意到刘耀文的存在。注意到他回答问题时不自觉挺直的背脊，注意到他打球后汗湿的鬓角，甚至注意到他因为用力思考而微微蹙起的眉头。这些原本寻常的细节，如今都像是被放大镜聚焦过，带着灼人的温度。
刘耀文则像是被注入了无穷的能量，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亢奋而小心翼翼的状态。他依旧每天“顺路”出现在宋亚轩家楼下，手里拎着的从热可可变成了保温桶。
“我奶奶熬的粥，太多了，喝不完。”他将还温热的保温桶塞到宋亚轩手里，眼神飘忽，耳根微红，“你……你和奶奶尝尝。”
理由依旧蹩脚，但宋亚轩看着那精致的、明显是新买的保温桶，和对方眼底那抹藏不住的期待与紧张，拒绝的话便哽在了喉咙里。他默默接过，低声说了句“谢谢”。
粥熬得软糯香甜，是奶奶会喜欢的口味。宋亚轩喝着粥，心里那股复杂的暖流再次涌动。刘耀文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却又无比认真地，渗透进他的生活，照顾着他和他所在意的人。
一种陌生的、被妥善安置的感觉，悄然滋生。
流言并未因为他们的沉默而消散，反而在某个午后达到了高潮。
那天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班主任临时开会，教室里只剩下学生。不知是谁起的头，话题又绕到了刘耀文和宋亚轩身上，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半个教室的人听清。
“……天天一起上学放学，腻不腻啊？”
“听说都见过家长了？刘耀文还去宋亚轩家吃饭呢！”
“进展够快的呀……”
宋亚轩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泛白。他习惯了独处，习惯了非议，但当这些声音如此直白地环绕在周围，并且牵扯到奶奶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无力感还是攫住了他。
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教室时，后排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刘耀文猛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脸色阴沉，眼神锐利地扫过刚才议论声最大的方向。他什么都没说，但那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和额角那道随着他紧绷下颌而愈发明显的疤痕，让整个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他迈开长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径直走到宋亚轩的课桌旁，停下。
宋亚轩抬起头，有些愕然地看着他。
刘耀文低头，与他对视了一眼，那眼神里有安抚，有坚定，还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伸出手，不是去拿东西，也不是拍肩膀，而是直接、有力地，握住了宋亚轩放在课桌上的、那只微微冰凉的手。
掌心相贴，温度传递。
全班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就连之前议论得最大声的那几个人，也张大了嘴巴，忘了合上。
刘耀文他……他竟然就这么直接地、在教室里、握住了宋亚轩的手？！
宋亚轩的身体彻底僵住，大脑一片空白。他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他们紧握的手上，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的声音，快得几乎要碎裂。他想抽回手，却被刘耀文更紧地握住，那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看什么看？”刘耀文抬起头，目光冷冽地扫过全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狠劲，“我们的事，轮得到你们说三道四？”
他拉着宋亚轩的手，将他从座位上带起来，语气不容拒绝：“走了，回家。”
宋亚轩被他半拉着，踉跄着站起身，几乎是凭借本能跟着他往外走。他的手被刘耀文紧紧攥在掌心，那滚烫的温度和坚定的力度，像一道坚固的屏障，将他与身后那些震惊、探究、甚至可能带有恶意的目光隔绝开来。
他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脸颊烧得厉害，耳膜里全是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和刘耀文沉稳的脚步声。羞耻、慌乱、无措……但奇怪的是，还有一种更深层的、破土而出的……安心。
刘耀文用最直接、最笨拙，也最刘耀文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了他们的关系，并将他牢牢地护在了身后。
一直走到空旷无人的天台，刘耀文才松开手。他转过身，看着脸颊绯红、气息微乱的宋亚轩，刚才在教室里的那股狠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忐忑。
“那个……我……”他挠了挠头，有些语无伦次，“我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你是不是生气了？”
宋亚轩抬起头，看着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又想起刚才他在教室里那副霸道护短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他生气吗？好像并没有。更多的是震惊，和一种……被强行从壳里拽出来、暴露在阳光下的无措，以及一丝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畅快。
他一直活在别人的目光和议论里，用冷漠筑起高墙。而刘耀文，却直接用最粗暴的方式，把那堵墙砸开了一个洞，将他拉了出来，告诉他：不用怕，有我。
他摇了摇头，声音很轻：“没有。”
刘耀文松了口气，随即又皱起眉，语气变得严肃：“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以后谁再敢乱说，我……”
“刘耀文。”宋亚轩打断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我们……以后怎么办？”
公开的代价是什么？老师的谈话？家长的反对？更汹涌的流言？还有……他们即将面临的高三，和那之后可能分道扬镳的未来？
这些问题，像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上。
刘耀文看着他眼底深处那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上前一步，再次握住宋亚轩的手，这次力道轻柔了许多，带着安抚的意味。
“能怎么办？”他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坚定，没有丝毫犹豫，“一起面对呗。”
“老师找，我就承认。家长问，我也承认。”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认真，“至于以后……宋亚轩，你想考哪里？告诉我，我拼了命也会跟你去同一个城市。”
天台风大，吹得两人衣袂翻飞。刘耀文的话语却像定海神针，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在宋亚轩的心上。
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炽热、语气执拗的少年，看着他额角那道为自己而留下的疤痕，看着他紧握着自己的、带着薄茧却无比温暖的手……一直盘旋在心头的迷雾，仿佛被这阵风吹散了些许。
未来依旧未定，前路或许坎坷。
但这一刻，有人愿意握紧他的手，告诉他“一起面对”。
这就够了。
宋亚轩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然后，他微微动了一下被握住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回扣住了刘耀文的手。
一个微小的动作，却是一个郑重的回答。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也给天台上的两个少年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他们并肩站在天台边缘，望着楼下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手紧紧地牵在一起。
流言的余震尚未完全平息，公开的秘密带来了新的压力，未定的未来像远处的暮色一样深沉。
但紧握的双手，传递着彼此的体温和力量。
未命名的明天，似乎也因为身边这个人的存在，而透出了些许令人期待的晨光。
青春的道场，疼痛与温暖交织。
而他们，选择了紧握彼此的手，共同奔赴那场未知的、名为“以后”的盛大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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