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城海边高级公寓。
地下停车场。
周成一的司机老张领着一个身形消瘦的人,不紧不慢的朝电梯口走去。依旧一身小西服的段言,是在去酒馆的途中被司机叫住的。看着眼前的这位中年男人,段言不由得感慨,时间催人老。
当年刚到周家,接送自己出行的正是他。他也想跟这位老熟人问候一下,奈何他一直没有变。如同当年一样,不善言辞,只专心开着车。
“周总在三十五层!”按照周成一的吩咐,司机老张打开了电梯门。
司机老张交代完后,便走了。
电梯缓缓上行,段言依稀记得五年前和周成一再次相遇,周成一曾经答应给他一个家。
鲜红的楼层数字在不断地攀升,段言眼前仿佛又看到那个温馨满足的画面。
“哥,这次咱们再也不分开了。你给我个家吧!”十七岁的段言发着少年人清脆的嗓音,朝着周成一祈愿意着。
干净澄澈的眼里,倒映着周成一暖心宠溺的面庞。
“好,阿言你要什么样的房子!”
“什么房子都好,只要能看见海,只要和你在一起。”段言欢欣愉悦的说着:“那你买个三十五层的房子吧!”
“好!”
“叮!”电梯门打开了,一身藏青色家居服包裹着面前男人的高大身躯,落拓大方。那男人只是望一眼段言,没有言语便转身。
段言安静的跟着他走。
在看到司机老张的时候,段言是有些犹豫的,最后上了车,他只是给了自己一个很像样的理由。
只是自己酒馆的很多装修结算数据都在那个被拿走的手机上。
敞开的大门,段言一眼便看见傍晚下的海,宽大的落地窗,无遮挡的展现着夏日海的壮阔。就着房里的冷气,仿佛自己置身在海边了一样。
“手机给我吧!”
段言伸着手一副拿了东西就要走的架势。
“司机走了,进来!”
周成一从鞋柜里给段言拿上了一双小熊拖鞋。看着这拖鞋,段言又陷入短暂的沉思当中。
还来不及思索出什么,段言就被人用手拉进房内,“嘭”的一声,门被关上了。而他则被控制在由门和男人双臂组成的牢笼中了。
“不许走。”周成一不容拒绝的朝段言低吼着。
周成一将头靠近段言,温热的气息逐渐变得炙热,直至一人全身松软,一人有些不能控制自己。
柔软分离,水润间的那抹粉色,轻合慢捻,周成一逐渐清明的眼神,见那皓齿似有言语,最终那人还是无言。
房里有手机铃声响起,周成一将段言的手机还给了他。段言刚从周成一的手中解脱,还没多大回神,一接起电话,酒馆合伙人沈超拉大嗓子喊道:“阿言呀!搁哪儿了!"
沈超虽是问着段言在哪里,他似乎也不打算让段言回答,只是发着像是知道什么事情的笑声说道:“你呀!今晚给你放假,好好放松放松。”
段言来不及回复着什么,耳旁的手机被人夺去。
“以后,不准叫他阿言!”周成一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命令道,随后挂断了电话。
*
周成一将助理小徐带过来的热乎饭菜,摆上餐桌。早上刚回来,太过劳累,醒来才交代对方去准备。
段言也不客气,直接拿起筷子夹着吃。吃着吃着,他便放慢咀嚼。
这味道,是周家保姆青姨做的。
随后,周成一便又摆上一道,段言印象深刻的菜品。
香骨鸡腿。
从来到周成一的住处直到现在,周成一处处无不提醒醒着他,这些都是他们共同的记忆。回忆翻涌,当年有过种种美好,也有过锥心刺骨的疼痛。
记忆中他被周成一抛弃了两次。
第一次是十一岁那年,他们在海边游玩,吃着周成一给的两根香肠。那之后,他再也不想吃了,当时的伤心难过仿佛被封印在这种食物当中,他不想触碰。
那时,自己被段红强制拖上车时,耳朵里满是母亲嘴里说着刺痛心脏的话。
周成一走了。
第二次,是五年前的那场大雨下的诀别。
“哥,你到底要不要我?”段言在黑夜的雨中奔跑,追着周成一大喊着,他期待着他想要的答案。
可是那时的周成一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明灭不清的路灯下瞧不见他的样子,也听不到他的言语。
雨伞也不曾照顾他的一丝一毫。
他们回不去了。
段言放下碗筷,即使渴望了多年的饭菜,他当下决定再也不吃了。
“放过我吧!”
“不放。”
“回不去了。”
“回得去。”
段言情绪逐渐低落,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想开了。想着以后本着戏谑的心态面对周成一,就仅仅和周成一再见的一天里,他就有点溃不成军。
周成一一句句的回绝他,深邃而坚决的眼眸,足以吞噬段言的一切抵抗。
他不能再留下来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让自己沉沦,最终伤的只有自己。段言捏起自己的手机,准备起身要走。坐在身旁的周成一抓着他不让他走。
……
第二天早上,段言从睡梦中醒来,身上仿佛被巨石压着一般。安静舒适的卧室令他想继续睡眠,窗帘的下方透着丝丝清晨的光。
“醒了?”那人的沙哑嗓音在段言耳边吞吐。
段言轻微“嗯”的一声,双手想要推掉身上的巨石。然而那巨石仿佛不在意一般,继续施压。即使是室内的冷气,也灭不了床上的那团火热。
*
鹭耀集团大厦。
“周总,跨国酒店项目,新加坡方已经发来了最新的合同,这边已经发您邮箱了。”助理小徐端着咖啡递给周成一。
“好!”周成一边打开办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边回复道,却见小徐欲言又止的样子。
“什么事!”
助理小徐一脸为难道:“我已经跟您伯父说过,您不会见他,但是他现在就在会客室等着您。”
小徐口中“周成一的伯父”正是周辰,周耀的哥哥。
小的时候,周成一很少见过自己的大伯周辰,印象中周耀和周辰从未在周家碰面。直到自己大一那年来公司实习,才渐渐的和对方接触。
周耀和周辰在公司面和心不合,他们都在为各自的利益,维持表面的和平。
会客室的玻璃门被周成一推开。
周辰在皮质的沙发上坐着,他拿起刚烧着的水,冲泡着茶桌上的茶叶。周成一对于他的这种反客为主的行为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茶叶在沸水的作用下,渐渐舒展开了蜷缩的叶子,周辰将陶瓷茶盖来回搓着茶杯口,茶香逐渐溢出。周辰见周成一进来了,便招呼他过去:“来了,来喝下大伯给你泡的茶,今年新出春茶,味道正浓着。”
“你来做什么?”周辰解着西装上的扣子,坐下了,随后客套的问着。至从再次回到周家,他再也没称呼过所有和他有关系的人。
周辰染过黑色染发剂的头发立体蓬松着,显得他像是个四十出头的人,然而发尾若隐若现的白色,以及那疲倦的面容无不体现出他是个年过五十的人了。
周成一不愿接受周辰递来的茶水,无言的等着对方回复。
“我之前不是说了,你对你的父亲也没那么亲厚,咱们的合作可以考虑,考虑的。”
鹭耀集团在最开始是由周辰周耀两兄弟合伙创办的,那时候赶上潞城政府大力支持酒店和旅游业的发展,为了壮大企业,吸收更多的资本,他们各自稀释自己的股份。赚的盆满钵满时,为了成为当家人,自成了两派。多番明争暗斗,最终周耀凭借段红给的百分之二股份掌控了鹭耀集团。
“你这几年在集团内当着个没有股份的总经理,你不憋屈?你父亲比我小,不知还要执掌集团多久。”周辰继续重复着以往对于周成一的劝说:“我如今年年纪那么大了,也不再争什么了,我只要钱,我可以帮助你拿到你想要的。”
说完,周辰轻轻一笑,自顾自地喝起了那杯被拒的茶,便道:“嗯!被滚水冲泡,果然出味。人啊,这事业,这家产只要有人帮忙加温,也是可以快速的升华。“
周成一对于周辰几次三番的游说稍微有些动心的。他最初来到鹭耀集团工作只是因为自己的母亲梁小仙。
十四岁那年再次回到周家,带着母亲的当时的“气话”生活了十几年。
“你要是没分到你父亲周耀的家产,你就别来见我了。”
后来他渐渐理解了自己的母亲,就像有人说过,这世上没有母亲是不喜欢自己的孩子的,她们是有了难说的苦衷,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
他想念他的母亲了。自从自己挣钱后,他也雇人找过自己的母亲,奈何梁小仙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一点音讯都没有。
周成一无心要抢夺周耀这些有价值的“东西”。但他也想要试试,到底分到了周耀的家产,还能不能见到他的母亲梁小仙。
第二遍冲泡的茶水,周辰再次推倒周成一的旁边,周成一伸出了手,在茶杯上游离着。
周辰见周成一犹豫,复又加紧且小声地说道:“我还有底牌,我知道段红在哪里!”
“什么……”周成一的诧异不禁得脱口而出。
同时会客室外,一道沉厚有力的声音穿过了玻璃门。
“他老子我还没死,你就撺掇他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