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城寨6

1993年·九龙城寨最后的夜晚

推土机的轰鸣声已经逼近城寨外围，政府军的探照灯扫过狭窄的巷道，将斑驳的墙壁照得惨白。林星辰站在七记冰室的屋顶，指尖夹着一根燃烧的香烟，烟雾在夜风中缭绕，像是城寨最后的叹息。

龙卷风站在她身后，手里握着一把染血的砍刀，刀尖滴落的血珠在水泥地上砸出暗红色的花。

“他们来了。”他的声音低沉，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林星辰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吐出一口烟：“我知道。”

城寨的男人们已经集结在牌楼下，陈洛军、十二少、信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决绝的神色。他们手里握着铁棍、砍刀、自制燃烧瓶，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燃烧的怒火。

“今晚过后，九龙城寨就没了。”十二少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牙齿，“但老子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陈洛军沉默地擦拭着手中的刀，目光却一直盯着屋顶上的林星辰。他知道，这一战之后，或许再也见不到她了。

政府军的装甲车碾过街道，防暴盾牌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喇叭里的机械女声一遍遍重复着：“最后一次警告，请所有居民立即撤离，否则将采取强制措施。”

没人动。

林星辰终于从屋顶跳下来，高跟鞋踩在碎玻璃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她走到众人面前，目光扫过每一张脸，最后停在龙卷风身上。

“今晚，我们不留活口。”

枪声在午夜炸响。

政府军的子弹穿透铁皮屋，火花四溅，但城寨的男人们早已熟悉每一寸巷道。他们像幽灵一样穿梭在阴影里，铁棍砸碎膝盖，砍刀劈开盾牌，燃烧瓶在装甲车底盘炸开，火焰瞬间吞噬了整条街道。

林星辰没有参与混战，她站在制高点，手里握着一把改装过的狙击枪，每一颗子弹都精准地穿过防暴警察的头盔缝隙。

十二少在巷子里狂笑，手里的铁链缠住一个士兵的脖子，猛地一拽，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星姐！看好了！”他大吼一声，抡起铁链砸向另一个冲上来的敌人。

陈洛军没有喊叫，只是沉默地杀戮。他的刀锋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血雾。他知道，自己活不过今晚，但他必须确保林星辰能活着离开。

龙卷风踹开一扇铁门，拽着林星辰冲进一条隐蔽的排污管道。

“走！”他低吼，“从这里出去，码头有船等你。”

林星辰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你让我逃？”

“城寨已经完了！”龙卷风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焦躁，“你必须活着！”

林星辰笑了，伸手抚上他的脸，指尖沾着他眉骨上的血：“那你呢？”

龙卷风没有回答，只是猛地将她推进管道深处，然后转身冲向战场。

林星辰站在黑暗里，听着外面的厮杀声，终于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

“我从不逃。”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枪声终于停了。

城寨的街道上堆满了尸体，政府军的、城寨的，血水顺着排水沟流淌，染红了整片地面。

林星辰站在废墟中央，旗袍已经被血浸透，手里的刀卷了刃，但她依然站着。

陈洛军倒在不远处，胸膛被子弹贯穿，呼吸微弱。十二少靠在墙边，半边身子被烧焦，却还在笑。

龙卷风没有倒下，但他的一条胳膊已经不见了，断口处血肉模糊。

政府军的指挥官举着枪，缓缓走近。

“投降吧，你们已经输了。”

林星辰抬头看向天空，晨光刺破云层，洒在她的脸上。

她笑了。

“九龙城寨……永远不会输。”

然后，她猛地冲向指挥官，刀锋直刺咽喉——

枪声响起。

林星辰没有倒下。

子弹穿透她的肩膀，但她的刀已经插进了指挥官的脖子。

政府军溃退了。

城寨的男人们挣扎着爬起来，血和汗混在一起，但他们赢了。

龙卷风走到林星辰身边，用仅剩的手扶住她。

“结束了。”

林星辰看着远处升起的太阳，轻声说：

“不，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