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九龙城寨原址改建公园前夕
林星辰将最后一支葡萄糖注射液推入静脉时,铁皮屋外的挖掘机正碾过曾经的七记冰室地基。她蜷缩在非法诊所的夹层里,头顶是政府张贴的《清拆区域禁止入内》告示,发黄的纸角垂下来,像块招魂幡。
“星姐,鱼蛋粉。”陈洛军掀开下水道井盖钻进来,塑料袋上沾着新鲜的血迹。
她掰开一次性木筷,在汤底捞出一枚黄铜钥匙——这是今天第三个试图联络的旧堂口信物。龙卷风失踪前留下的地图在墙上泛着油光,标记着城寨地下未被发现的走私密道。
深夜的庙街排档,十二少用竹签剔着牙,眼睛却盯着对面茶餐厅的落地窗。三个穿阿玛尼西装的男人正在给摊贩发钱,领头人袖口露出的刺青让他的瞳孔骤缩——那是澳门14K的莲花图腾。
“雷家余孽也配来香港分蛋糕?”他啐了口痰,转头对蹲在煤炉边烤红薯的林星辰低吼,“他们连你父亲的祠堂地皮都要吞!”
林星辰用火钳拨开炭灰,烤焦的红薯皮裂开一道缝,露出里头塞着的微型胶卷。昨夜在拆迁废墟挖出的账本残页显示,雷家早在清拆前就和港府某高官签了秘密协议。
“他们不是来分蛋糕的。”她掰开红薯,甜香混着身后突然响起的枪声炸开,“是来灭口的。”
陈洛军从二楼雨棚跃下,砍刀劈开第一个枪手的肩膀。十二少抡起板凳砸碎玻璃窗,拽着林星辰滚进后巷。澳门仔的子弹追着他们的脚跟,在潮湿的砖墙上凿出一串弹孔。
“去B3通道!”林星辰踹开废弃变电箱,露出龙卷风留下的暗道入口。陈洛军却反手将她推进去,自己横刀挡在铁门前:“这次听我的。”
鲜血溅在生锈的门板时,她听见那个总是沉默的男人说了最后一句话:“地图在红薯里。”
三日后,林星辰穿着从当铺赎回的黛青色旗袍,走进半岛酒店顶层包厢。主座上的司徒文推了推金丝眼镜,他身后站着三个戴白手套的保镖——正是那晚的澳门枪手。
“林小姐,久仰。”男人用钢笔尖戳了戳桌上的地契,“只要签了这份产权转让书,令尊的古家祠堂就能原址保留。”
林星辰看着玻璃转盘上的烧鹅,酥脆的皮正渗出暗红色油光。她突然拿起餐刀刺入鹅腹,刀刃挑出一枚微型窃听器:“司徒议员和14K合作多久了?从你批准雷家承建公园开始?”
保镖们的手按上后腰,司徒文却笑着鼓掌:“不愧是龙卷风养大的狼崽。但你现在只剩一个人了,拿什么和我斗?”
包厢门突然被撞开,浑身缠满绷带的十二少举着汽油瓶咧嘴一笑:“谁说她是一个人?”
葵涌货柜码头,咸腥海风裹着柴油味灌入鼻腔。林星辰站在龙门吊驾驶室里,看着下方验货的司徒文和14K头目。集装箱里装的不是走私家电,而是三百公斤氯胺酮——足够让司徒文的政治生涯万劫不复。
对讲机里传来十二少沙哑的声音:“条子还有十分钟到。”
她拉动操纵杆,货柜突然从半空坠落。司徒文惊恐的尖叫被爆炸声吞没,而真正的毒品早在昨夜就被调包成面粉。消防车的鸣笛声中,林星辰混入码头工人队伍,后腰别着从司徒文保险箱抢回的祠堂地契。
农历七月十四,鬼门大开。
林星辰站在新建的公园草坪上,脚下是曾经星辰医馆的位置。十二少蹲在路灯下把风,嘴里骂骂咧咧:“非要挑今晚来烧纸,撞鬼啊!”
她点燃黄纸,火光照亮墓碑上的刻字——没有姓名,只有一道刀痕。远处巡逻的保安手电扫过,惊飞草丛里栖息的乌鸦。
“龙卷风没死。”她突然开口,将烧到一半的香烟按在树皮上。焦痕组成城寨暗语,指向北方码头。
十二少愣住,随即狂笑:“那王八蛋要是活着,老子非揍他……”话音未落,身后传来熟悉的沙哑嗓音:
“揍谁?”
龙卷风从阴影里走出,断臂处装着寒光凛冽的钩刃。他扔给林星辰染血的帆布包,里面是雷家与14K勾结的完整证据。
陈洛军的刀静静躺在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