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星辰茶餐厅
林星辰踹开后厨暗门时,雷振东的刀正架在小六脖子上。十五岁的少年是城寨遗孤里最机灵的跑堂,此刻却抖得像个筛子,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切完的菠萝包。
“星姐……”少年刚开口,刀刃就压出一道血痕。
雷振东坐在餐桌上,靴底碾着满地奶茶玻璃渣:“林医生好手段,用我的货炸我的车。”他踢翻脚下的铁桶,粘稠的汽油味瞬间弥漫,“现在,用你自己换这六十个小崽子,很公平吧?”
林星辰解开发簪,黑发披散下来遮住腰间炸药引线:“雷家三代都输在一个贪字。”她突然掀翻最近的卡座,藏在底板下的霰弹枪滑到脚边,“你哥贪权,你爸贪财,你——”
枪响。
雷振东身后的打手应声倒地,子弹从对面大厦飞来,精准贯穿眉心。
龙卷风趴在废弃水塔上,断臂的钩刃卡住狙击枪支架。瞄准镜里,雷振东的太阳穴随着呼吸起伏,他却迟迟没有扣动扳机——那个角度会波及小六。
耳机里突然传来十二少的骂声:“龙哥你他妈等菜呢?老子绕后了!”
后巷传来打斗声,雷振东脸色骤变。林星辰趁机甩出餐刀,刀锋擦过他手腕,小六猛地低头咬住持刀的手。
混战在瞬间爆发。
六十名少年掀翻桌椅,藏在卡座下的砍刀寒光四溅。他们或许不够强壮,但足够疯——这些在城寨废墟里长大的孩子,最擅长的就是用命换伤。
雷振东退到收银台时,撞翻了陈洛军的遗物箱。千纸鹤和照片散落一地,他踩住那张烧焦的合影狂笑:“这短命鬼到死都不敢碰你……”
话音未落,林星辰的霰弹枪管已经塞进他嘴里。
“他有句话留给你。”她扣住扳机,“‘九龙城寨的人,咽气前也要咬下仇家一块肉’。”
枪响。
雷振东的后脑勺在镜面墙炸开血花,尸体栽进装满菠萝包的面粉袋。
消防车的声音由远及近,龙卷风从屋顶跃下,钩刃上沾着新鲜的血:“条子十分钟到,带孩子们走密道。”
林星辰却走向冰柜,抽出底层暗格里的微缩胶卷:“你带人走,我去警署。”
“你疯了?”十二少踹开变形的铁门,“黄志诚死了,现在整个O记都等着弄死你!”
“正因为黄志诚死了,这份证据才有用。”她将胶卷塞进菠萝包面团,“总警司下周退休,他比我们更怕丑闻见报。”
龙卷风突然拽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吓人:“我跟你去。”
玻璃门外的警灯已经映红半条街,林星辰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九龙城寨的人,可以死,不能逃。”
总警司郑国明推开审讯室铁门时,林星辰正在用血在桌面画城寨地图。
“黄志诚经手的十六桩军火交易,七次毒品洗钱,四次买凶杀人。”她将沾血的菠萝包推过去,“原件在《明报》保险箱,密码是令千金生日。”
老警察的瞳孔猛地收缩。
“你想要什么?”
“三天时间。”林星辰抹掉嘴角的血渍,“让我的孩子们安全离港。”
监控摄像头突然闪烁,郑国明的手按在枪套上。
“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令郎在温哥华读医学院的地址……”她指尖点了点胶卷,“和雷家送他的劳斯莱斯车牌号。”
维多利亚港的夜雾中,偷渡船缓缓离岸。
六十个少年挤在船舱里,小六突然指着海岸尖叫:“星姐没来!”
龙卷风站在码头阴影里,钩刃割断最后一根缆绳。他望着远处警署大楼的灯光,从怀里摸出陈洛军的千纸鹤——那晚在茶餐厅,他终究没舍得烧掉。
十二少蹲在集装箱上擦枪,突然骂了句脏话:“妈的,又当痴情种。”
海浪声吞没了引擎的轰鸣。
林星辰推开祠堂铁门时,郑国明的枪已经等在那里。
“孩子们到公海了。”老警察摘掉警徽,“该交底牌了。”
她轻笑一声,掀开供桌下的暗格。成箱的账本中间,躺着个骨灰盒——古医生的遗照下,压着三盘录音带。
“1993年清拆令发布会前,雷家在这里给港督塞了五千万。”她抚过父亲的照片,“当时负责洗钱的,就是令尊郑氏船运。”
郑国明的枪口微微颤抖。
祠堂外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林星辰点燃煤油灯,火光映出墙上的城寨全景图——六十处红叉,都是她埋下的炸药。
“现在,选吧。”她将起爆器放在两人中间,“做英雄,还是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