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秋蟹肥美,王府后厨新得了两篓青壳大闸蟹。
沈砚蹲在廊下,举着竹签逗弄蟹钳,嘴里念念有词:“蟹兄啊蟹兄,你夹周望的靴子,我便救你一命……”话音未落,一只蟹钳“咔嚓”夹住他袖口锦缎,惊得他连退三步,险些栽进荷花缸。
暖阁内,苏念正提笔批阅文书,忽闻窗外喧哗,蹙眉推窗:“沈砚!你再闹腾,本王便把你和螃蟹一道清蒸了!”
“王爷冤枉!”沈砚拎着挣扎的螃蟹,嬉皮笑脸凑到窗边,“周将军昨日说秋蟹佐酒最妙,末将这是替您试毒呢!”
周望恰从月门转出,闻言挑眉:“本将说的是‘佐酒’,可没说让你偷挖王爷窖藏十年的梨花白。”说着大步上前,一把拎起沈砚后领,活像提溜只偷腥的猫。
苏念见周望指尖沾着泥灰,袖口还被蟹钳勾破丝线,不由叹气:“你惯着他作甚?这袍子可是云锦的。”
“无妨。”周望将沈砚丢开,顺手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西街新出的桂花糖藕,王爷尝尝?”纸包展开,藕片晶莹剔透,蜜糖拉出细丝。苏念故作冷淡地瞥了一眼,喉结却悄悄滚动:“……甜腻之物,有失体统。”
“哦?”周望忽然倾身,指尖蹭过他唇角,“那昨日偷吃三块藕糕的是谁?”
苏念耳根“唰”地通红,拂袖转身:“胡言乱语!”
沈砚抱着酒坛拍胸脯:“此乃御赐‘金波玉液’,饮之延年益寿!”说着给苏念满斟三大杯。
周望拦阻不及,眼睁睁看王爷被沈砚灌得眼神发飘。待宴散时,苏念扶着桌沿起身,左脚绊右脚,一头栽进周望怀里。
“沈、砚!”周望咬牙瞪向始作俑者,却见那人早抱着空酒坛缩进桌底打鼾。他只得打横抱起苏念,怀中人醉眼朦胧扯他衣襟:“大胆……本王的玉带扣呢?”
回房路上,苏念忽地挣扎下地,指着廊下石狮高喝:“周怀仁老贼!吃本王一记流星锤!”说罢抡起周望的佩剑就要砸。周望眼疾手快箍住他腰身,哭笑不得:“王爷,这是咱们府上的看门狮。”
“唔?”苏念眯眼凑近石狮,鼻尖几乎贴到石头上,“……长得是比周怀仁周正些。”
好容易将人按进床榻,苏念又揪着周望的护腕不撒手:“周望,你可知罪?”
“末将知罪。”周望单膝跪地,任他扯着袖子胡闹。
“罪在何处?”
“罪在……”周望忽然俯身,鼻尖蹭过他滚烫的耳垂,“不该让王爷醉后这般可爱。”
苏念呆住,颊上醉红混着羞红,像抹了胭脂的雪团子。他猛地拽过锦被蒙头:“滚去煮醒酒汤!”
半盏茶后,周望端着汤碗归来,却见被窝拱成一团。他伸手去掀,反被苏念咬住虎口——力道轻得像幼猫磨牙。
“松口。”周望低笑,“再咬,明日可没糖炒栗子了。”
被窝里静了一瞬,苏念探出乱蓬蓬的脑袋:“……加一包蜂蜜杏仁,便饶你。”
“成交。”周望趁机将汤匙递到他唇边,“张嘴。”
苏念不情不愿啜了一口,倏然瞪圆眼:“姜汤?辣死了!”
“良药苦口。”周望变戏法似的拈出颗蜜饯,“乖,喝完赏你甜的。”
窗外忽传来“噗嗤”一笑。周望扬手掷出空汤匙,正砸中扒窗缝的沈砚脑门。
“哎呦!”沈砚揉着额头嘀咕,“醒酒汤喂出蜜里调油,将军好手段……”
周望回头,见苏念已抱着他的披风酣然入睡,嘴角还沾着蜜饯糖霜。他轻轻拂去那点甜渍,低声道:“再偷看,明日校场挥枪三百次。”
沈砚吐舌缩头,蹿上房梁溜了。檐下只剩秋风卷落叶,混着周望一声轻笑:
“醉猫似的……下回该锁了酒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