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日,王府庭院里积了层厚实的“白糖霜”,阳光一照,晃得人眼晕。
苏念裹着那件银狐裘大氅,站在廊下,看着小厮们吭哧吭哧铲雪,像在挖什么宝藏。
他手里捧着个暖手炉,里头是周望早朝前塞给他的新炒栗子,还热乎着,甜香直往鼻子里钻。
“王爷!”一声咋呼,沈砚跟个雪球似的滚过来,手里还拎着个鸟笼子,“您瞧,昨儿个雪大,逮着只冻懵的傻鸟!养着解闷儿?”
苏念瞥了一眼那蔫头耷脑的灰雀,淡淡道:“放了。自个儿都活得像个麻烦精,还养鸟?当心周望回来,连你带鸟一块儿扔出去。”
沈砚撇撇嘴,刚要反驳,眼角余光瞥见月洞门那边转出个人影,玄色劲装,身姿挺拔,正是踏雪归来的周望。
沈砚脖子一缩,嘿嘿干笑两声,麻溜地拎着鸟笼子溜了,活像耗子见了猫。
周望大步流星走来,肩头还沾着几粒未化的雪沫子,寒气扑面。他径直走到苏念面前,上下打量一番,眉头微蹙:“这大氅不够厚?脸都冻白了。”说着,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用带着薄茧的温热指腹,轻轻碰了碰苏念微凉的脸颊。
苏念像被火炭烫了似的,猛地一偏头,耳根子“腾”地就红了,声音都绷紧了:“放肆!谁、谁让你碰的!”他手里捏着的暖炉差点脱手。
周望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收回手,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件更厚实的墨狐裘披风,抖开,不由分说就披在苏念肩上:“新得的,暖和。你那件旧的,该换了。”他动作利落,手指灵巧地系着领口的盘扣,指尖偶尔擦过苏念颈侧细腻的皮肤。
苏念僵着身子不敢动,只觉得那被碰到的地方又痒又麻,像有蚂蚁在爬。他垂着眼,盯着周望骨节分明的手在自己领口忙活,鼻尖萦绕着新狐裘干净的毛皮味和周望身上清冽的雪后松针气息,混在一起,搅得他心口乱糟糟的。
“我自己会系!”苏念终于忍不住,声音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恼羞。
“嗯,知道你会。”周望应得敷衍,手上动作不停,系好了最后一个结,还顺手替他拂了拂肩头并不存在的浮尘。他退后一步,满意地看着被裹得更严实、只露出一张清俊小脸的苏念,“这样好多了。”
苏念感觉整个人都快被狐裘的热气蒸熟了,闷声道:“……多事。”他别开脸,假装看院角的梅树,却不知自己微红的耳廓和紧抿着、又隐隐想上扬的嘴角,全落入了周望含笑的眼里。
“对了,”周望仿佛才想起来,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块晶莹剔透、裹着厚厚糖霜的糕点,“刚路过‘蜜饯张’,新出的糖霜山楂糕。想着王爷怕苦药,吃这个压压。”
那红艳艳的山楂糕裹着雪白糖霜,看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苏念眼神亮了亮,矜持地伸出手指,拈起一块最小的。指尖刚碰到糕点,周望的大手却忽然覆了上来,稳稳地托住了他的手背,连带着那块小小的山楂糕,一起被包裹在他温热的掌心里。
“当心,糖霜沾手。”周望说得一本正经,手指却悄悄收拢,将苏念微凉的手指拢在掌心,轻轻摩挲了一下。
苏念惊得差点把山楂糕捏碎!他猛地抽手,那小小的糕点在两人指尖一滑,“吧唧”一声,掉在了周望崭新的黑靴尖上,雪白的糖霜沾了一片。
空气瞬间凝固。
苏念看着周望靴尖上那点刺眼的白糖霜,又看看自己空落落、还残留着对方体温的手指,一张脸“轰”地红透,连脖子都染上了薄粉。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觉得这辈子的脸都在这一刻丢尽了。
周望低头看看靴子,又抬头看看羞窘得快冒烟的苏念,非但没恼,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愉悦,胸腔都在震动。他弯腰,毫不在意地用指尖捻起那块“肇事”的山楂糕,直接丢进自己嘴里,嚼了两下,挑眉道:“嗯,王爷‘赏’的,果然甜。”
“你!”苏念又羞又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扭头就往书房冲,狐裘的大氅摆甩得呼呼作响。结果脚下被厚厚的积雪一绊,整个人向前踉跄扑去!
“王爷!”周望眼疾手快,长臂一伸,稳稳地捞住苏念的腰,将他整个人带进怀里。温热的胸膛贴着后背,苏念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隔着衣物传来。
“雪天路滑,王爷小心脚下。”周望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贴着苏念的耳廓响起,热气拂过,激得苏念浑身一颤。
苏念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挣脱出来,头也不回地冲进书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震得门框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周望站在门外,看着紧闭的房门,又低头看看靴尖上那点残留的白糖霜,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抬手,轻轻掸了掸那点糖霜,动作轻柔得像在拂去珍宝上的尘埃。
廊柱后,偷看完全程的沈砚捂着嘴,笑得肩膀直抖,差点憋出内伤。
他摸出怀里周望买的栗子,咔嚓咬开一个,含糊不清地嘟囔:“啧啧,这糖霜掉的……可真会挑地方!嘿,比糖霜糕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