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色使得各院早早的点上灯笼,甬道上人来人往,各处喧闹声渐起。屋内烛火光影不停跳跃,平宁郡主靠在雕花刻印的黄花梨榻上,手里翻飞不停的针线绣出精美的竹叶暗纹,淡雅清冷花纹昭示着这是一件为齐衍的所做寝衣。暗红色的茶几上一缕快要燃尽线香发挥最后的余味,身旁女使正跪坐小案前点茶,其余静立四周。
女使大娘子,快饮盏茶歇歇,仔细伤神,大公子回来了,寝衣也不急这一时半刻,若伤了心神,倒得不偿失了。
平宁郡主就这几针了,做完便罢手,说着十指飞快引线将寝衣上最后一点暗纹绣完。
将寝衣交于女使放好吩咐女使明日送去听竹院,接过女使递来的莲花形建盏,碧绿色的茶汤盈着乳白的泡沫,这显然是一盏咬盏咬的极好的茶汤。斜倚着身后软垫,慢慢饮下,放松心神:“衡哥又去找衍儿顽了,叫他别日日去,他哥哥如今正苦读准备科举,别耽误衍儿用功。”
女使哪里会呢?咱们大公子可是宋先生夸赞着的天纵之才,会试对大公子来说岂不是手到擒来,更何况衡哥儿常去寻大公子,也是手足情深啊!满汴京城谁家有这么出息的孩子!
平宁郡主面带笑意眉间地自得更是遮都遮不住:“哪里有你说的那般厉害,竞会说这些好听的来哄我。”“罢了罢了,那便由着衡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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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听竹院,细长的竹叶随着风声沙沙作响。书房之内,年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怀抱着五六岁的小童坐在书案片,骨节分明的大手包裹过圆嘟嘟的小手攥紧毛笔正一笔一划描着红纸上的大字,期间小儿童言童语地疑问,少年清淡柔和的嗓音不疾不徐的回答。烛火跳东的光点打印在少年丰神俊秀,清逸出尘的面庞上。
天边的火烧云不知不觉蔓延开来,小齐衡的注意力也从面前的红纸转移到了自己哥哥身上,望着眼前人想到他虽年纪小,但自家哥哥的容貌真像画中的仙人一般模样,好看的很,心中为自己拥有这样一个神仙哥哥自豪的紧,全然不在描大字的红纸上,心自然魂游天外去了,额头传来手指的触感见哥哥注意到自己的不专心,连忙讨好一笑,收起放飞的思绪,继续认真练字。写着写着便想到哥哥学问如此厉害,人又生的俊俏,明日定要哥哥来接自己归家,想到这便仰头看向齐衍将话问出。
齐衍明日吗?我正好也要替老师拜访故友庄大儒,听闻庄大儒正在盛家传学,既如此明日便去接你归家。
齐衡回身抱住齐衍:嗯嗯,哥哥最好了
齐衍拢住小齐衡的身体省的他掉下座椅,低头笑道:“这下可专心习字了吧!”小齐衡欢乐的笑倒在竹青色衣衫里,满目的沉静的檀香充盈鼻尖,屋内气氛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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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使翌日盛家私塾中,齐衡绷紧精神前所未有的姿态认真听讲,坐姿都端端正正的,倒叫一起读书的盛长枫疑惑不已,庄学究加休息片刻,盛长枫:“小公爷,你是今日为何这般兴致高昂,往日也不见你如此。”盛长枫此话一出,同在学堂内盛家三姊妹皆投来好奇的目光,小墨兰抢先开口:“是啊!小公爷,也是有什么缘由不成!”一旁的如兰见墨兰出声也不甘示弱地开口追问,最小的明兰懵懵懂懂看向兄姐的方向,就连盛家最沉稳的长柏都偏移身子,侧耳倾听。
齐衡是因为今日我哥哥要来接我下学,我自然要多认真些。
长枫你哥哥,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哥哥,你竟从来没说过?
齐衡是吗?我未说过吗?前些日我们玩的九连环就是我哥哥专程从江南送来的,哥哥从前去江南求学,如今才归家。所以你们不曾见过吧!
原来是这样,众人这才一脸了然。
屋前的铜铃清脆作响,学究道声下课,众人四散交谈,你一言我一句,叽喳个不停。小墨兰和小如兰斗嘴声正起,小明兰和身边的小桃欢快地谈论着今日的菜色,小长枫对追着齐衡仔细询问还有没有别的事情隐瞒,而长柏正耐心的翻开明日要用书卷,堂中一片喧闹,也各有各的事。
墨兰突然停下争论,如兰还觉得奇怪,正想着要好好压一压墨兰嚣张的气焰,却看到父亲盛纮面带笑意似是要引人前来,也连忙住嘴,可背对门口的长枫还在与小齐衡大声交谈,一边说一边注意到堂中声音慢慢减弱。面带不解回头看到,只见那人身著银线云卷纹白斓直缀,头戴玉冠,浓淡恰到好处的细眉,如星般的双眸,真正让尚年幼的小长枫明白了书中所言“公子春衫桂水香,远冲飞雪过书堂”的含意。排列不齐的石子路旁怒放的凤凰振羽红的浓烈,香气清远,叫人分不清是花艳还是人艳。
堂中各人被少年容貌所惑,一时竟无人言语。还是小齐衡的一声哥哥打破了寂静。
盛纮贤侄,这是我家中那几个皮猴子,倒叫贤侄见笑了。
齐衍伸手将小齐衡拉到身旁:“盛伯父教导有方,儿女出色,衡儿来此求学劳烦伯父关照,倒是晚辈叨扰了,家师曾与庄学究有旧,不知可否有劳伯父引荐。”
盛纮这是自然,那请
小齐衡见哥哥有事要忙便先行一步:“那哥哥去吧,我会在这等哥哥回来的。”齐衍揉揉松软的发髻,示意他进学堂等候,便随着盛纮一道迈入了庄学究的院子。
回到堂中的小齐衡迎来小长枫墨兰的一系列盘问,惊叹齐衍的风姿容貌,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这位齐国公府不常出现的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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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制的窗棂上糊满了薄如蝉翼的烟波纸,不交外面一点刺目光透过,屋内浅色地如意香炉中薄烟如雾如纱轻柔细腻,朦朦胧胧。
房中的一老一少端坐在棋盘前,棋盘上黑白二色交错摆放,可偏二人面上神色清淡,叫人分不清棋局形势,可屋内越发紧张的气氛体现了这场棋局的艰难。
齐衍拱手垂放在腹前,静默不语。终于,庄学究放下手中的白棋,长叹一声:“敬德倒是收了个好弟子,你如今的年岁所思所想这般深远,我竟破不开你的局,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这将来都是你们的,不过既然他让你来,我便托大教你几句。”说罢离了棋局,走到书案前。
齐衍见此捋开衣袖磨墨,庄学究提笔想了片刻,用笔舔满墨汁写:“学道须当谨,毫欲不相侵。”气势恢宏的颜体映列雪白的宣纸上,“不论身在庙堂还是隐居山野,若能做这几个字就已足够了。”
齐衍面容肃静以手加额向面前这位花甲之年却壮志于胸的老人行礼:“季珪定当谨记先生教诲。”庄学究听到齐衍的表字开怀大笑:“季珪,长儒国器,祭祀玉具,敬德对你寄付厚望,不要辜负你的表字。”说罢摆手离去。
齐衍望着老人远去背影,心中万般思绪牵动心肠,可这变化却好似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说不出的酸涩苦味。往日平淡无痕的面上终于有了变化,如星般的眼眸目光灼灼,目视庄学究离开的方向,站立良久后,转身步伐坚定地向远方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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