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晒得石柱发烫,青苔影子在地上晃。我靠着断柱,手摸了摸心口——不沉了,星核像块暖石头,一下一下跳,跟风拍在脸上一个节奏。
阿灼蹲三步外,手指夹着火苗,烤一块饼。饼边焦了,他还在嘀咕:“再烤就成灰了。”
我没吭声,笑了笑。
谢止坐着,剑横腿上,眼睛闭着,眉头松的。桑宁站在高台边,指尖一点点把星砂按进新画的符纹里,慢,但稳,像钟摆。
这安静,让人想打盹。
突然手心一烫。
低头看,碎星簪的光没了,像被谁一口吞了。刚碰簪子,心口的星核猛地一缩,接着滚烫,血里像倒了熔铁,呛得我喘不上气。
“阿沅?”
阿灼抬头,饼烧黑了,冒烟,他没管。
我没答,闭眼。星轨自己浮出来——可这回,星图边上裂了口,黑的。不是血月那种红,是死的黑,像天破了个洞,正烂进去。
我咬破手指,血滴进星图。八个字浮起来:天外核落,万灵烬燃。
风,停了。
睁眼时,我已经跪在地上,嘴里一股铁锈味。咳出一口血,带着星点,在石头上滚了两圈,灭了。
一只手扶住我。
谢止。他不说话,拿袖子擦我嘴边的血,轻得像碰碎瓷。
桑宁蹲下,搭我手腕,眉头一跳。
“星核过载。”他说,“你逼它预警。”
“不是逼。”我喘,“它自己烧起来的。”
阿灼跳起来:“又来?你才刚活过来!”
“不一样。”我撑地想站,腿发软,“不是血月……是外头的东西。快到了。”
谢止突然起身,往他那间小屋走。
没人拦。像该来的,躲不掉了。
半个时辰后,他抱着铜药炉出来,炉底青火不灭。剑插在炉边,剑尖微微颤,像在听什么。
“他在炼‘归元丹’。”桑宁说,“最后那味药要星尘,可星尘没了。”
我盯着剑。
剑面映天光,却浮出影子——荒路,黄沙,一队人走着。他们箱子上闪的光,跟我心口的星核,一模一样。
“是……碎片?”阿灼凑近,声音抖。
桑宁伸手碰剑影,指尖刚到,腰上符匣“啪”裂了道缝。
他缩手,脸色变了:“不是假的。真碎片,封在秘晶里,往边境走。”
我心一紧。
神父死了,可他的人还在。没停,只是换了路。
谢止熄火,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放我手心。
暖,微光,像露水凝成的珠子。
“醒神引。”他说,“不救命,只让你看清线。”
我愣住。
他以前总说“别问命”,现在却亲手递给我看命的钥匙。
“你信我能看见?”我看着他。
他回看我,眼神清得像星河:“我信你能改。”
阿灼一拍大腿:“那还等啥?烧了他们!”
“不是去报仇。”谢止拔剑,剑尖点地,“是去看——谁在运,运哪去,背后还有多少人藏着。”
桑宁点头,解下符匣,划破手指,血混墨,三笔画完。符纸自己烧了,灰像蝴蝶,飞走。
当晚,我们出发。
走前我回头看了眼占星台。
桑宁补的星图还在,墨泛光,像星星在说话。风一吹,纸角抖了抖,像挥手。
边境路难走,碎石混铁渣,每步都扎脚。
第三天黄昏,到一座废驿站。
桑宁的符灰突然停在半空,像被抓住。
“就在附近。”他低声,“秘晶被盖住了,但碎片还在响。”
阿灼贴墙绕到后面,抬手一拦。
我们蹲进阴影。
屋里灯昏,一个披斗篷的人正开箱子。光漏出来,照到他袖口——半枚破星徽,跟神父那件袍子上的一样。
“果然是他的人。”我压着声。
谢止不动,手按剑柄。
桑宁摸出张薄符,贴墙上。符纹一闪,屋里声音飘出来。
“主核要回来了。”那人对着箱子说,“集齐碎片,新月夜,黑渊重燃。”
阿灼咬牙:“还敢做梦?让我踹门——”
谢止抬手拦他,眼冷:“看,别动。”
那人拿出一片晶,指甲盖大,黑里带紫,像凝住的夜血。轻轻一弹,晶片落进箱,碰上其他碎片,光猛地一亮。
我心口一炸,星核烫得要裂开。
就在那一瞬,我“看见”了——
不是梦,是星轨自己裂了缝。碎片在动,在找,在拼,像在找自己的根。
“它们想合。”我咬牙,“不是为了复活神父……是为了唤醒我的主核。”
谢止侧头看我:“你能感觉到?”
“能。”我点头,“它在叫。像……叫亲人。”
桑宁皱眉:“危险。主核一应,碎片会撕你身体,把你掏空。”
“那就别让它应。”谢止握剑,“我们先毁这批。”
阿灼搓手:“这回能烧了吧?”
“不能。”桑宁拦他,“秘晶带星核力,炸了会反冲,十里变死地。”
谢止没说话,突然拔剑,剑尖划掌心,一滴血落下。
血没散,浮在半空,像被托着。
他抬头,看屋顶。
“上面有人。”
话刚落,瓦“咔”一声,裂了条缝。
我们屏气。
缝只开一瞬,一块新瓦压上来,盖住了。
接着,一根银线垂下,挂着铜铃,晃。
铃,没声。
可谢止的剑,猛地一震。
他抬头盯着铃——
那不是普通东西,是谢家丢多年的“静音引”,只有血亲能唤醒。
“谢家……还有人活着?”阿灼声音发抖。
谢止脸铁青,不说话。
他盯着铃,像看见了不该活的人。
桑宁低声道:“是陷阱。有人知道你会来,故意留这东西,让你分心。”
“我知道。”谢止声音哑,“可我得上去看一眼。”
他抬脚要走,我一把拽住他袖子。
他停了。
“别一个人上。”我说。
他回头,眼神黑得像夜星,把剑塞我手里。
“拿着。要是我……没回来,你用它掀屋顶。”
我接过剑,沉得像压着几十年的誓。
他一跃上房,动作快,落地时右肋一抖,血从衣服里渗出来,一缕。
我没出声。
阿灼在我耳边嘀咕:“他就非得逞这一下。”
桑宁盯着铃,忽然伸手去碰。
“别!”我喊。
晚了。
他指尖刚碰线,铃没响,地却猛地一震,像地底有东西睁了眼。
我心口像被雷劈,星核烫得要炸。
星轨上,那片黑斑,又大了一圈。
桑宁缩手,脸白:“不是传信……是标记。”
“什么标记?”阿灼声音抖。
我抬头看天,声音轻得像风:
“它在告诉所有人——主核,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