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药人四字一出，苏暮雨面色骤变，这四个字代表着什么，他比萧南曦更清楚。
他清楚，苏昌河也清楚，可他还是给暗河弟子用了药……
苏暮雨的心沉到了谷底……
很多年以前，他们一起执行任务。江湖上给他们起了绰号，他叫执伞鬼，另一个则被称为送葬师，整个江湖都害怕听到他们的名字。
后来他们很少亲手杀人了，一个成了傀，一个成了暗河苏家最有希望的继承人。再后来，傀成为了苏家的家主，而原本苏家的继承人成为了暗河的大家长。
但他们的配合一如既往的默契，就像他们当年杀人时，一个负责调查信息制定战术，一个负责挥剑斩人。
苏暮雨不喜欢说话，从来不会多问问题，而苏昌河很会说话，做什么事之前都想得一清二楚。可是苏暮雨忽然发现，自己错了。
有些事情，终归还是要问清楚的。
而人，也是会变的。
他早已不是当年的昌河了……
看着自己面前苦苦挣扎的苏家弟子，苏暮雨连忙扶起了他，运气轻功离开了这里。
看着苏暮雨的反应，萧南曦也明白了，此事他并不知情。
暗河的故事，她了解得并不清楚，但是根据她听过的那些来看，这位苏家家主倒是暗河中难得的好人，至少，他有心。
现在看来，却是是这样的。
……………………
对面阁楼上的香已经烧完一半了。
萧瑟道：“算一算时辰，小神医已经要完成她该完成的事情了。”
萧羽心里也有些打鼓，按夜鸦所说，这些不完美的药人杀手只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了，另一边的苏昌河面上也有些不好看。
不过萧羽转身之际就恢复了以往的玩世不恭，笑道：“看来今晚，注定还需要发生一些更有趣的事情才行。”
苏昌河闻言将手置于唇边，随着一阵哨声响起，一道紫衣身影突然闪过，往白王府赶去。
这是……
萧瑟一惊，连忙跟上，他一动司空千落也动了。苏昌河大步往前就要跟上，只是李相夷的少师剑已经在他颈边了。
看了看李相夷，他终是没有了动作。
那边紫衣人影一落地就朝着萧南曦攻去。
雷无桀解决完眼前的暗河杀手，看着突然出现的人，顿时惊呼出声，“月姬。”
只是面前的人没有丝毫反应，招式却没有半分滞缓，招招致命。
萧南曦的剑气在她身上划下数道伤口，可她依旧无知无觉，步步紧逼。
雷无桀在一旁看得干着急，“月姬，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冥侯呢？”
唐莲按住他的肩膀，“别喊了，月姬应该和那些人一样，失去意识了，但是她不会是师妹的对手。”
不料听到雷无桀的话，月姬的行动竟是缓慢了下来，口中喃喃道：“冥侯……”
此时萧瑟带着司空千落也赶了过来，大声道：“没错，冥侯，你连冥侯也不记得了吗？”
“冥侯……冥侯……”月姬口中一遍遍唤着，脸上也出现了痛苦的表情，双手按在头，痛呼出声。
见她没有动静，萧南曦也停下了脚步，月姬和冥侯，当日三顾城一别，没想到再次见面竟成了这般……
看着匆匆赶来的萧羽，萧南曦终是没能忍住，一巴掌落在了他脸上。
“萧羽，你真的是疯了，药人之术你也敢碰？”
那一巴掌极其用力，萧羽被打得偏过了头。
“殿下。”萧羽身后的龙邪惊呼出声，就要上前。
“退下。”萧羽呵斥玩龙邪，不怒反笑，“姐姐，那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不敢碰？”
“药人之术为何被禁，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将一个活人生生炼制成没有知觉的药人，何其残忍？”
萧南曦看着眼前的萧羽，只觉得陌生，记忆中的那个弟弟，又或者，他从来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人。
萧羽冷笑一声，“呵，残忍，自古成王败寇，只要我赢了，谁敢说我残忍？”
“倘若你赢不了呢？”萧南曦冷冷道。
萧羽从未在萧南曦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那一眼，叫他心头一颤。
“曦儿……”萧瑟上前将萧南曦拦在了身后。
“萧羽，看来是我赢了，希望你能信守承诺，滚远一些。”
“哦？是吗？”萧羽移开视线，压下心头的异色，反问道。
接着又感叹道：“哎呀，可惜了，这是我藏的最好的一颗棋子，本想用在最后的。”
“什么？”萧瑟皱眉，其他人也看了过去，视线集中在萧羽脸上。
萧羽得意道：“二哥是个聪明的人，但他有个缺点，就是太容易信任别人了。”
“为什么一向沉稳的白王会去寻找暗河作为自己的助力？那是因为在此之前，有人代表着二哥，冒充了你的身份，去寻求了暗河的帮助。二哥找寻暗河，是骑虎难下。”
“而这途中，他失去了唐门，与雷家堡结仇，都是因此而起。”萧羽望着天上的月亮，幽幽地说道，“他信任的那个人，带着他走上了绝路。”
萧瑟瞬间反应过来了，“萧景暇。”
接着屋内却传来了一声痛呼，雷无桀着急想进去，却被萧瑟拦住了。
“萧景瑕自小便心肠最毒辣，所有的皇子都不喜欢他，就连最是心软柔善的曦公主都不与他亲近，只有仁厚的二皇子愿意跟他说话。”
“这么多年来，大家都以为萧景瑕已经因为萧崇而改变，可其实，这条毒蝎根本就是我藏在二哥身边的。”
萧羽大笑一声，“萧楚河，你败了。”
萧南曦冷笑一声，“是吗？你算无遗策，难道没有发现这里少了一个人吗？”
“什么？”萧羽的笑意僵住了，看着突然出现的那人，“颜战天？他不是离开天启了吗？”
萧瑟冷哼一声，“怎么，只允许你藏棋子，不允许我们埋后手了吗？”
“从始至终，怒剑仙就在屋内，守在二哥哥身边。”萧南曦补充道。
接着，萧南曦抬眸看向萧羽，眼里的悲伤让萧羽心中微痛，萧南曦轻声道：“但有一件事你说错了，那时候，我没有不喜欢萧景暇。”
“我不亲近他是因为你。”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也和他一起玩闹过。”
“但是那时候你不高兴了，你说，你不喜欢我跟其他弟弟那么好。”
“自那以后，我便很少与其他弟弟来往了。”
说完不再管萧羽的反应，转身往屋内走去，“我去看看他们。”
转身的那一瞬间，一滴清泪滑落……
萧羽听完那番话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往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阿羽，快过来呀。”
“阿羽，你怎么了？”
“阿羽……阿羽……”
“好好好，从今以后我只对阿羽一个弟弟好，所有好吃的，好玩的，姐姐只给阿羽一个人。”
“阿羽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记忆中温和的姐姐和今日的背影重合……
似乎，他很久没有见到姐姐在他面前笑了……
萧羽下意识的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只是萧南曦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拐角处……
“姐姐。”萧羽呢喃一声，眼角似有泪滴划下……
只是再抬眼，眸中已被狠厉所覆盖，仿佛方才的动容只是错觉。
“我们走。”萧羽转身，带着他的人马离开了白王府。
只是留在原地的人面面相觑，最终都将视线汇聚到了萧瑟身上。
萧瑟长叹一声，收起了无极棍，“走吧，我们也进去看看二哥。”
曦儿的心太软了，当真不适合生在帝王家啊……
……………………
萧南曦一步步走向屋内，脚步极慢，似是要将心头的悲哀，失望，全部踩下去，再不让它们影响自己半分。
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站在门口向内望去，除了忙碌的华锦师徒只有倒在地上的萧景暇了。
怒剑仙出手，很少能有活路，更何况是面对一个对自己徒儿心怀不轨的恶人呢？
今日一战，死了很多人，她不知道，日后会不会死更多的人……
她曾经以为，只要足够强就能护住所有人，可到现在她才发现，有的人，不是她变强了就能护住的。
她的一个弟弟死了，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悲伤？
是有的，毕竟是和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但更多的是压抑，愤怒，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利用，在他眼中，其他人的命，是不是根本就不算命？
抬手摸到满脸的泪水，确定了萧崇无恙，萧南曦也不想再进去了，脚步一转，已不见了人影。
萧瑟他们进门没有发现萧南曦的身影也不意外，大家都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件事。
臧冥一时不慎被萧景暇所伤，好在有华锦师徒二人在，及时救治，救回了他一条命，结束之后便由瑾威护送他们回宫。
怒剑仙则继续守在萧崇身边，直至他苏醒。萧瑟带来的人也跟着他回去了。
只是几人都有些沉重，除了萧瑟，其他人今晚都是第一次意识到萧南曦对萧羽的在意。
见她伤心离去，他们心里也难受……
…………………………
萧南曦离开白王府碰见了等在外面的李相夷。
看到他，终于是忍不住趴在他怀里痛哭出声。
李相夷沉默，只是一下一下地抚摸着长发，静静地陪伴着她。
终于，萧南曦哭声小了下来，“相夷，监正说，十二月时间有些紧了，来年三月十一是个好日子。”
“等我替琅琊王叔翻了案，治好了父皇的病，我们就回雪月城，继续游历江湖，等到三月份我们再回来成亲，好不好？”
“自然好！”李相夷哑声道，轻轻托起她的脸，一下下吻在她的眼角，面颊，似是要吻干她的泪水。
她在天启并不开心，如果她愿意离开，那是再好不过了……
萧南曦一偏头，吻上了他的唇角，李相夷一愣，接着一手抚上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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