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将至,北疆的风裹着凉意掠过营区,令情儿正蹲在海棠树下,将晒干的桂花与海棠果分层装进陶罐。罐口铺着一层新采的苍耳叶,是牧民阿妈教她的法子,说能让果香与花香封得更久。
“在装‘四季罐’呢?”令沐竹提着竹篮走来,里面是刚烤好的奶黄桂花酥,热气氤氲间,甜香混着海棠叶的清苦飘散开。她蹲下身,帮情儿抚平罐口的苍耳叶:“席初去后山了,说要摘些野山楂回来,和桂花、海棠果一起熬酱,留着冬天配烤饼吃。”
情儿仰头时,发间的桂花银钗晃了晃——那是席初用草原的银料打的,钗头缀着三颗小小的海棠果,是用染了色的羊毛缠成的。“姐姐,你看我在罐底写的字。”她捧着陶罐翻转,罐底用朱砂写着“桂香不散,海棠依旧”,“等明年春天开坛时,我们就能想起今年桂香节的热闹了。”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马蹄声。小孙子骑着小马驹赶来,手里举着一个绣绷:“情儿姐姐!你教我的桂花绣好了,你看像不像?”绣绷上的桂花歪歪扭扭,却用了三种颜色的线,“阿妈说,用草原的驼色线绣花萼,京城的金线绣花瓣,就像桂香节的酒,有两种味道。”
情儿接过绣绷,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桂花形状的玉佩:“这是给你的奖励,以后绣累了,就看看它,像不像一朵永远不会谢的桂花?”小孙子把玉佩系在腰间,蹦蹦跳跳地跑远,嘴里喊着:“我要去告诉阿爷,我有桂花玉佩啦!”
午后,席初背着满筐野山楂回来,山楂红得像小灯笼,沾着草叶上的白霜。令沐竹拿出石臼,将山楂去核,情儿则把晒干的桂花揉碎,混进冰糖里。“阿妈说,熬酱时要加一勺去年的海棠蜜,”席初往石臼里加了一勺琥珀色的蜜,“这样酱里就有去年的甜,今年的香。”
三人围坐在暖炉旁熬酱,山楂的酸、桂花的香、海棠蜜的甜渐渐融在一起,咕嘟咕嘟的气泡里,飘出满室的暖香。令沐竹用勺子舀起一点酱,吹凉后喂给情儿:“尝尝,是不是和桂香节的酒一个味道?”情儿眯起眼睛,舌尖泛起熟悉的甜酸:“比那个还甜!等冬天下雪时,我们用这个酱抹烤饼,再温一壶奶酒,肯定很舒服。”
傍晚,牧民们扛着羊毛毡来串门,毡子上绣满了桂香节的场景:木台上的桂花灯笼、孩子们的刺绣表演、兑酒时的淡琥珀色酒液。“这是我们几个阿妈一起绣的,”领头的阿妈把毡子铺在地上,“等你们冬天回京城,就把它带走,想北疆了,就看看上面的桂花,闻闻羊毛毡上的奶香味。”
情儿摸着毡子上凸起的针脚,忽然红了眼眶:“阿妈,我们明年春天就回来,到时候还和你们一起酿桂花酒,教你们绣京城的玉兰花。”阿妈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我们等着呢!已经把酿酒的陶罐准备好了,就放在海棠树下,等你们回来开封。”
大雪初降时,三人要回京城了。牧民们牵着马,送了一程又一程,马背上驮着装满海棠山楂酱的陶罐、绣着桂花的羊毛毡,还有小孙子偷偷塞给情儿的野山楂干。“明年桂花开时,我们会在海棠树下挂灯笼,”巴特尔勒住马绳,大声说,“灯笼上会写着你们的名字,等着你们回来!”
情儿趴在马背上,回头望着越来越远的营区,海棠树的枝干上挂着她留下的桂花银钗,在雪光里闪着微弱的光。“姐姐,我们明年一定要早点来,”她攥着牧民阿妈绣的羊毛毡,“我还要教小孙子绣海棠花,要和席初哥哥一起去后山摘野山楂,还要把京城的桂花糕带来,和草原的奶酒配在一起。”
令沐竹握住她的手,看向身边的席初,两人相视而笑。马车驶过高山时,情儿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桂香节时用的桂花折扇。她打开扇子,风里似乎又飘来了海棠果的甜香和桂花酒的醇厚,像把整个北疆的秋天,都藏在了这把扇子里。
马车里的暖炉上,温着一小壶奶酒,是阿妈塞给他们的。情儿倒出三杯酒,酒液里还浮着几朵干桂花。“干杯!”三人轻轻碰杯,奶酒的暖意在舌尖散开,带着北疆的温度,也带着对明年的期盼——期盼着海棠树再次开花,期盼着桂花酒再次开封,期盼着草原上的亲人,还能围坐在一起,笑着说一句:“你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