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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香

宴秋

开春的风刚吹软花田的泥土,令情儿就收到了来自江南的包裹。拆开粗布包装,里面是满满一袋带着潮气的江南桂籽,附了张字条,字迹娟秀:“去年听额吉说想种江南的桂,今年新采的籽,盼着秋天能在京城闻见桂香。”落款是福建阿婆的远房侄女,去年茶会时曾跟着阿婆来花田学过做茉莉茶点。

令情儿立刻拉着额吉去花田选地,额吉特意挑了靠近茉莉丛的角落,说:“茉莉和桂都是香花,种在一起,秋天的风里能裹着两层甜。”两人蹲在地里翻土,额吉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草原的羊粪肥,“去年牧民送的肥还剩些,拌在土里,桂籽长得壮。”令情儿把桂籽一颗颗埋进土里,指尖沾着的泥,混着江南的潮气与草原的养分,像在给种子织一张温暖的网。

四月初,陕西的李叔寄来个大木箱,打开一看,里面是数十张剪纸印版,除了往年的海棠、茉莉,还多了新刻的桂花与玉兰。“我徒弟照着你寄的桂树照片刻的,”附信里写着,“等秋天桂花开了,你们就能在篱笆上贴满桂花剪纸,让花田飘着‘纸香’。”令情儿把印版摆在书坊的窗台上,阳光照在木版的纹路里,仿佛能看见秋天桂花与剪纸共舞的模样。

端午前,花田的茉莉率先冒出花苞,福建阿婆竟亲自来了,还带了个穿蓝布衫的老匠人。“这是我们那儿做花茶的老手艺人,”阿婆拉着令情儿的手,指着匠人手里的竹筛,“他教你们做‘茉莉海棠茶’,把北方的海棠干和南方的茉莉花混着窨,味道绝了。”老匠人在花田旁支起竹架,教令情儿和额吉分拣花苞、控制窨制温度,阿婆则在一旁煮着荔枝蜜水,说要给花茶添点南方的甜。

七月的花田又热闹起来,今年的“花田茶会”多了新主题——“寻香”。客人们可以跟着令情儿采茉莉,跟着额吉认草原的香草,跟着老匠人学窨茶。有个从塞北来的旅人,喝了一口茉莉海棠茶就红了眼:“这味道像极了我祖母泡的茶,她总说,要是能在塞北种上江南的花就好了。”令情儿听了,立刻装了一小罐桂籽递给她:“明年春天种下去,秋天就能闻见桂香了。”

秋分那天,花田的桂树果然开了,细碎的金花瓣落在茉莉丛上,风一吹,满院都是桂香与茉莉香的混合。令情儿把新窨的茉莉海棠茶装进瓷罐,贴上剪纸印的桂花标签,准备寄给各地的朋友。额吉则在花田旁搭了个小木架,上面挂着客人留下的信物:江南的蓝印花布、塞北的羊毛毡、陕西的剪纸碎片,每一件都藏着一段与花有关的故事。

冬至前夜,雪又落了,令情儿在书坊里煮着桂香海棠酒,忽然听见院外传来铃铛声。推开门,只见去年那个背画板的年轻人,正举着一幅新画站在雪地里,画纸上是花田的雪景:桂树覆着薄雪,茉莉丛裹着干草,篱笆上的剪纸沾着雪粒,却依旧透着鲜活。“我特意赶在冬至来,把花田的四季都画齐,”年轻人笑着把画递过来,“以后不管我走到哪,看见这幅画,就像看见家一样。”

令情儿把画挂在书坊最显眼的地方,转身给年轻人倒了杯热酒。酒里飘着一颗冻海棠,是去年额吉做的“草原冰海棠”,入口先是海棠的甜,再是桂酒的醇,最后还留着茉莉的香。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花田的泥土上,像在给明年的花籽盖一层暖被。

额吉坐在炉边,翻着今年的花籽记录册,忽然说:“明年我们再种点塞北的山丹丹吧,让花田的颜色更艳些。”令情儿点头,指尖划过册子里的地名——江南、塞北、陕西、福建,忽然明白,这片花田早已不是一方小小的庭院,而是一个跨越千里的“家”,每一颗花籽、每一缕花香、每一段故事,都在把这个家的牵挂,拉得更长、更暖。

风穿过书坊,带着酒的醇香与雪的清冽,令情儿知道,等明年春风再吹来时,新的花籽会发芽,新的客人会到来,而这份藏在花田里的约定,也会像这循环的四季一样,岁岁不息,永远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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