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刚把花田的雪融成细流,令情儿就收到了塞北寄来的包裹——是去年那名塞北旅人托人送来的山丹丹花籽,附信里写着:“家乡的山丹丹最喜暖,种在茉莉丛旁正好,夏天开花时,红配白才热闹。”她立刻拉着额吉去翻土,额吉特意把羊粪肥拌进土里,又在花坑旁埋了一小把草原的干艾草:“这样既能肥土,又能防虫子来欺负新苗。”
四月的雨下得软,令情儿蹲在花田边给山丹丹浇水,忽然看见竹篱笆外站着个穿蓝布衫的姑娘,手里捧着个竹篮,里面是新鲜的江南春笋。“我是阿婆的侄女,”姑娘笑着递过春笋,“阿婆说京城的春天该吃口江南的鲜,让我把春笋送来,还能给花田当肥料。”令情儿眼睛一亮,立刻找来瓷缸,按姑娘说的方法把春笋壳泡在水里,额吉则在一旁收拾竹篮,发现篮底还藏着一包江南的莲子:“等夏天荷花池里种上,花田又多了份江南的景致。”
端午那天,花田的茉莉开得正盛,陕西的李叔带着徒弟赶来了,这次不仅带来了新的剪纸——有山丹丹、莲子、春笋的模样,还带来了一架老纺车。“我们教客人用花田里的艾草纺线,”李叔调试着纺车,“纺出来的线能做香包,里面装上海棠干和茉莉花瓣,戴在身上满是花田的香。”令情儿则煮了春笋莲子羹,姑娘在一旁教大家包江南的粽子,额吉带着孩子们在花田边挂艾草香包,整个花田都浸在甜香与暖意里。
入夏后,山丹丹果然开了,鲜红的花瓣立在茉莉丛中,像撒在白瓷盘里的朱砂。令情儿每天都要去花田拍照,发给塞北的旅人、江南的姑娘和福建的阿婆。有天傍晚,那个背画板的年轻人又来,这次他带来了一套新颜料:“我要把山丹丹和茉莉画在一起,再添上池子里刚冒芽的荷花,让花田的夏天都留在画纸上。”令情儿搬来小凳,坐在他旁边看他作画,风吹过,带着茉莉的香和山丹丹的艳,连空气都变得鲜活。
八月的雨来得急,令情儿担心荷花池的新叶被打坏,正准备搭竹棚,就看见花田外跑来一群孩子——是附近学堂的学生,手里拿着自家的竹席和绳子。“我们来帮花田搭棚!”领头的孩子举着竹席,“老师说,花田是大家的家,要一起守护。”令情儿和额吉连忙接过竹席,孩子们七手八脚地帮忙绑绳子,连路过的老匠人都停下脚步,帮忙修整竹架,不一会儿,一个带着江南竹席纹路、缀着陕西剪纸的棚子就搭好了,雨打在竹席上,声音淅淅沥沥,像在唱一首温柔的歌。
深秋时,花田的花渐渐谢了,令情儿和额吉一起收花籽,把山丹丹、茉莉、莲子的籽分别装罐,贴上写着寄件人的标签。李叔寄来的剪纸印版上多了山丹丹的图案,江南姑娘托人送来晒干的莲蓬,塞北旅人寄来一包草原的沙棘果:“泡在海棠酒里,冬天喝着暖身子。”令情儿把这些东西一一收好,忽然发现花田的竹篱笆上,不知何时被孩子们系满了彩色的布条,上面写着“明年还来”“要种更多花”,风一吹,布条轻轻晃,像无数个甜甜的约定。
冬至那天,书坊里生了暖炉,令情儿把沙棘果泡进海棠酒,额吉在炉边烤着江南的粽子,姑娘从江南寄来的桂花糕还冒着热气。背画板的年轻人带着新画来,画的是雪后的花田:山丹丹的枯枝上挂着雪,茉莉丛裹着干草,荷花池结了薄冰,却能看见池底的莲子在沉睡。“等明年春天,我还要来画花田的新苗,”年轻人喝了口热酒,“这里的每一季,都值得被记下来。”
令情儿看着画,又看了看炉边的额吉,忽然觉得,这片花田早已不是简单的种花之地,而是一个装满了牵挂的“驿站”——从塞北的山丹丹到江南的莲子,从陕西的剪纸到福建的茉莉,每一样东西、每一个人,都在把这份温暖传递下去。窗外的雪又落了,落在花田的泥土上,像在给明年的花籽盖一层厚厚的棉被,等着春风一来,再绽放出满田的热闹与甜香。